宫女们生活艰辛而悲惨,吃不饱,睡不好,常挨打,一旦有病,绝不敢上报,因为并不会有御医前来医治,而会有人凶神恶煞地前来,架着病人扔出宫外,到破窑里等死。耗个三天五天,十天八天,确认真的死了,便是草席一卷,拉到化人场一把火烧个干净。这样的背景下,若是能成为嫁给皇子,或是做个侍妾,命好的,如果能捱到正室死在前头,兴许还能扶正。
果真入了这翊坤宫之内,其中的好处有多少,妤儿心知肚明,然而,这样的好处,并不足以她要因此而曲意逢迎,见风使舵。
那些宫人们哄抢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嬉笑声,惨叫声,谄媚的脸,痛苦的脸,扭曲的脸……每想到一点,妤儿的心就仿佛在往深海里沉一点。
这一幕幕荒诞凄凉的画面,警醒她。把进入翊坤宫做侍妾当作正途,并不是正确的打算,这条路看似好,却并不明朗。更何况,她虽然不过是一介宫女,在她的内心里,也是渴望着真挚的感情的。贪图一时的安逸,终究不是那长久的计策,一朝君恩断,旦夕恩爱绝。宫中所托非人,最终落得悲惨下场的女子,实在是数不胜数!
三皇子绝对不会是她的良人。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看了话剧《PS我爱你》(感兴趣的朋友可以上网搜搜这个话剧),听说这个话剧的结尾“出人意料”……想汲取点爱情小说的素材。
(背景:男一死亡,男二照顾女一好久,女一感动,想和男二发展成没羞没臊的关系)
男二:不,不可以。
女一:为什么?
男二:其实……当天他在酒吧里向你表白的时候,我就心里暗暗地说……
女一:?
男二:……那天,我告诉自己,我和他,今后只能是一辈子的好兄弟了……
全场观众:EXCUSE ME?!
石化……啊,果然是神结局……
第46章 思量
妤儿手里握着南珠,心中闪过一丝忧虑。
三皇子如今正是炙手可热,皇帝和贵妃对他万般宠爱,视若珍宝,果真被他看重,想来,富贵荣华定是受之不尽……只是妤儿偏偏不爱这些,她并非那攀龙附凤之人,与皇子来一段瓜葛,甚至做他的房中人,这从不是她曾做过的白日梦。
可是三皇子那样的身份,这样的话是不能和他明说的,倘若两人依旧是如今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那么将来一定会出现更棘手的状况!如此一想,她更加心乱如麻,手里的活计也有些无心去做了,只想抽个空当早点溜走。
怎奈宫墙高耸,插翅难飞,逃离这里,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三皇子炙手可热,想来他要呼风唤雨,也不是难事儿。
说到底,他们终归还是有主仆的悬殊,果真他使出些强硬的法子,她也是无计可施。现如今只好寄希望于他只是一时兴起,若是过些日子没了动静,那么便谢天谢地了。眼下的这颗南珠,也只好收到匣子里悉心保管起来。
她自然是不敢把这珠子再退回翊坤宫那里的,这可是不要脑袋的事儿!罢了,还是先不想这些烦心的事儿了,今日的“功课”还得赶紧完成,不然又得受罚。
另一边,刘成到秀女坊送过了南珠,接着便一路疾走,大步朝那翊坤宫的方向回去。当朱常洵听说了南珠送到的消息,很是欣喜:
“很好,刘成,你很能干。”
朱常洵自顾自高兴,并未看见刘成灰下去的神色,他是主子,他是奴才,他自然是不会去有功夫揣摩他的心思。
刘成细长的睫毛在闪动着,他压抑着,把自己的心事隐藏在胸中。他自小便跟着朱常洵,自认为最受小主子宠爱,便是那庞保,也不是对手。怎料如今忽然天降一个妤儿,且一赏赐就是一颗顶好的南珠,这等的福气,是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如此一来,不免泄气:
“小主子有心,可是有些人却未必有意。”
他故意如此一说,果然朱常洵的眼睛瞪起来了:
“你说什么?”
刘成心里忿忿,便把妤儿见到南珠之后的反应添油加醋地说了,他特意告诉了朱常洵,妤儿对这南珠并没有显露出一丝喜爱。
刘成原本是希望让朱常洵大怒,降罪于妤儿的,然而朱常洵平日里养尊处优,见惯的,都是那喜欢金银珠宝、对他趋炎附势的奴才,他从未想过天下竟然还有另一种例外,这么一来,更是让他赞叹:
“她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
与众不同?刘成瞪大了眼睛。
他越发觉得小主子的行为荒唐,他按捺住心里的怒火,对三皇子福了一福:
“小的有些话,想和小主子说。”
“你说。”
“只怕小主子听了,会有些不高兴。”
“说吧,本王不生气。”
刘成心乱跳,然而这一番话憋在胸口里,他不能不说:
“依奴才所见,刘妤姑娘,受的是小主子的错爱……小主子只说她‘与众不同’,可其实,天下的奴婢都是一样的。小主子平日里,身边笑靥如花的姑娘们见得多了,突然见到如此一个不喜哄闹的,便如此喜不自禁,也是难免,只是这样的情愫实在是不长久,若是依旧这么下去,对谁都不会有益处。”
三皇子奇怪:
“你何出此言?对谁都不会有益处?哪里有这么严重?”
他像是在对刘成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已经想好了,过些日子宫女们的品级与调配就要发生变动了……到时候只要我去和母后说了,母后定是会准了我,让妤儿留在翊坤宫里。”
刘成惊呆:
“万万不可!”
“又怎么了?”
朱常洵的神色里已经有了不耐烦,他自认自己是父皇与母亲最疼爱的皇子,只要他开口,他们不会不应允。
刘成心乱如麻,斗胆说道:
“那贱婢若是损了小主子的清誉……那么她简直是罪该万死!”
朱常洵大怒,一拍桌子:
“你敢!”
刘成跪下,朱常洵为了妤儿居然如此对自己,他早有预料,只是这一刻来得太快。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朱常洵,他并没有瞠目结舌,而是用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平静语气,和小主子分析利弊:
“奴才一心为了小主子,自然不会去做这等忤逆之事,只是小主子年华正好,此刻正该励精图治发奋向上,皇上与娘娘对小主子的课业是如何关照,小主子不会不知!在如此的节骨眼上,若是出了这样的事,皇上和娘娘会是什么反应,那就不知道了!”
刘成的话看似平静,却让朱常洵的心一点点凉下来。其实他也不过是逞一时嘴快,母亲郑贵妃纵然对他宠溺,可是男女之事一向是宫闱的敏感地带,在这方面,母亲并不是对他宽松到听之任之。刘成见他的话起作用了,继续说道:
“前些日子御花园的事儿,想来小主子也听说了!周娘娘事后去皇后娘娘那里告状,居然也不了了之!如今宫里都在传着,这刘妤姑娘,是得爬这坤宁宫的高枝儿的。”
这话更让人泄气,如此一来,自己贸然和母亲去要这么一个宫女,那么定是白白生一场事端!朱常洵有些无力,他瘫坐在椅子上,很是泄气。
他怔忪了半刻,心中难过,然而他片刻,又恢复了往日的强硬,两手硬生生地握成拳头:
“把妤儿收到翊坤宫,这事儿有些难度,但我不会这么轻易地就善罢甘休!”
朱常洵从小到大,从没有把看上的拱手相送他人的道理!金银珠宝是一样,人也是一样。自打在花灯下见到妤儿的那一刻起,他心里就笃定了,她是他的,他要她!
门外忽然有什么动静,朱常洵正欲询问,守门的小太监前来禀报:
“禀小主子,大皇子求见,如今正在门外呢。”
朱常洵大喜,赶紧说道:
“大哥?太好了!快让他进来!”
第47章 点心
原来朱常洛为了前些天御花园解围的事儿,特意来翊坤宫道谢,偏巧郑贵妃出门不在,朱常洛便找到了朱常洵的屋子这边。两兄弟一见,便是一阵寒暄:
“洵弟弟,算来自打你前去赈灾,我们有一月不见了!”
“是呀大哥,日子可过得真是快呢!”
朱常洛再怎么不受宠,他那皇长子的身份,也始终是不变的;更不必说朱常洛平日里一向隐忍不发,敦厚温和,与之一比,朱常浩的牙尖嘴利、乖张举止,便越发地惹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