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昌公主脸色一沉:
“你在指责本公主口没遮拦吗?”
薛公公语塞:
“老奴不敢!”
薛公公心里懊恼。这些年,由于王皇后不再过问,他也渐渐地不把妤儿的事儿提上日程了。他原本轻看这个小丫头片子,觉得她不过是只蚂蚁,他稍稍一动手就能弄死。然而生半夏的事儿她躲了过去,她顺利进了宫,不仅有茯苓的支持,还很快地就傍上了荣昌公主这座靠山。如此一来,他不免地惊心。
若是换了他人,他能想出一百种法子,作为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公公,下手除掉一个宫女并不难。然而王皇后给这个小丫头的赐名,实在是微妙。帝王家的心思皆是谜,薛公公不敢百分百地揣摩判断,妤儿寄托着王皇后对死去孩子的恨,抑或是爱?想法到底是什么,没法揣测。
倘使是前者,那么终究有朝一日,王皇后会设法赐死妤儿,这就不必他费心了。然而倘若是后者,王皇后若是把对死去的朱轩妤的爱,寄托在了邹妤的身上,那样的话,邹妤对王皇后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薛公公除了担心王皇后的态度,还担心荣昌公主的态度。
前些日子王皇后与朱轩媖的赏赐下来,王皇后送的东西贵重,却也只是例行行事,态度如何,究竟有些暧昧,然而朱轩媖却事无巨细,从香粉到胭脂,从果品到糕点……她对妤儿究竟是什么态度,已经是昭然若揭了!若是事情再这么下去,这丫头怕是会被朱轩媖要了去,进了坤宁宫……妤儿的容貌与活计都是极好的,如今不少人已经议论,她入了坤宁宫后,定是会步步扶摇,这在众人眼里已是顺理成章、迟早的事儿。
他一想到这个,冷汗就满身。妤儿的身世一直是他的心病,果真她有一天羽翼丰满,变得强大了,又通过什么手段知道了自己身世,那么他定是会死无葬身之地!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公主,妤儿这贱婢胆大妄为,老奴不能坐视不管!公主宅心仁厚,可宫里的规矩,是老祖宗遗留下的,公主想要改变,终究也是有心无力。这样偏袒的话,倘使老奴听了也便罢了,若是传到娘娘那儿……今日的责罚,老奴一定要完成,请公主恕罪!”
“本公主是主子?还是你是?”
荣昌公主话语虽轻,但是已经含了怒气,薛公公马上跪倒:
“老奴不敢!”
荣昌公主望着薛公公,冷冷一笑:
“薛公公如今越发地能干了……你口口生生地说宫里的规矩,祖宗的遗训,难道宫里的规矩,便是教导你忤逆本公主的话,骑在本公主的头上吗?!”
薛公公面如土色,“噗通”一下跪下,磕头如捣蒜:
“老奴不敢了,老奴不敢了……”
荣昌公主摆出一副威严来:
“你哪是在维护什么规矩?你不过是见妤儿帮我找到了耳坠子,眼红她得了赏赐,所以才来摆布她!你先是要摆布了妤儿和水云,下一步,兴许还有琦珏、茯苓姑姑……”
薛公公含着泪,头磕出血:
“老奴冤枉!老奴对娘娘和公主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妤儿和慕音都骇然,然而荣昌公主不为所动,话语一点也不客气;
“收起你那几滴恶心的眼泪!你若是忠心,你怎么会容不下对我和母后忠心的奴才?……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想的是什么,你别做梦!”
薛公公绝望,他恶狠狠地看着妤儿,妤儿赶紧回避他的目光,荣昌公主见薛公公还是如此凶神恶煞,非常生气:
“来人!把这薛公公拉出去,打二十大板!”
众人都十分解气,妤儿琦珏和慕音都内心欣喜,然而这心思不能流露出来,妤儿象征性地求情:
“公主,薛公公年事已高,二十大板,有些多了吧……”
妤儿楚楚可怜,荣昌公主看了,果然感动,她摇头:
“你这个傻瓜!你以为你求了情,他会感激你不成?谁再说一句,我就加打十板!”
薛公公苦着脸,知道今日的惩罚已经是免不了了,他只得颤抖着,叩拜道:
“老奴领旨!谢公主开恩!”
薛公公像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脸,当即有两个宫人上前,拖着薛公公出去“领赏”了。妤儿和慕音如释重负,妤儿抬起头,见荣昌公主对她一笑,心里终于踏实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邹妤传小剧场:
妤儿楚楚可怜,荣昌公主看了,果然感动,她摇头:
“你这个傻瓜!你以为你求了情,他会感激你不成?谁再说一句,我就加打十板!”
妤儿(深呼吸)上前一步,款款地说;
“公主饶了他吧!饶了他吧!饶了他饶了他饶了他绕了他他他他他……(此处省略一万五千句)。”
薛公公苦着脸:
“cnm……”
第27章 品儿
回到秀女馆,众人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琦珏捂着胸口,直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妤儿与慕音也找了个凳子坐下,有些惊魂未定。
板凳还没坐热,一阵脚步声传来,抬眼一看,竟然是品儿站在秀女坊的门口,远远地朝妤儿和慕音使眼色,妤儿大喜,赶紧起身,与慕音一并出了门。
三人来到秀女馆门外的一处僻静处,妤儿膝盖微弯,要对品儿一拜,品儿赶紧说:
“使不得!使不得!咱们这都是一样的奴才呢!”
品儿搀扶着妤儿,妤儿心里感动,诚恳地说:
“姐姐对妹妹的恩德,妹妹铭记在心,如果不是姐姐今日相救,我今日会落个什么下场,可真就说不准了!”
品儿含笑:
“如果不是妹妹当日找到了耳坠子,我那日会落个什么下场,也真说不准呢!”
妤儿一愣,并不知道品儿的意思。
原来那日荣昌公主耳坠丢失,原本是这品儿的责任,若不是妤儿及时找到,那么品儿真的可能被荣昌公主送去司礼监受刑。这日当薛公公派慕音去找妤儿的时候,慕音刚好碰见了路过的品儿,她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赶紧将发生的事儿告诉了品儿,品儿知道事情严重,当即就说:
“我这就去和公主禀报一下!公主是很喜欢妤儿这个丫头的,只要有她出面,这事儿应该有回转的余地!”
“所以说,你要感谢,还得感谢这水云姑娘的灵机一动!若不是她灵机一动向我通风报信,只怕你今日真的是在劫难逃呢!”
妤儿赶紧向慕音拜谢,慕音更是不受:
“姐妹一场,说这些,岂不生分?”
三个姑娘都愉快地笑了。
“那薛公公现在如何?”慕音追问道,她心里还有些不踏实。
“不太好,很不好!这二十大板不是小数目,听说他现在已经连床也下不了了。”品儿捂着嘴笑了。
妤儿和慕音也捂着嘴笑了,然而她们依旧有深深的隐忧。“只怕这一次,他更是把你当作了眼中钉了。”慕音望着妤儿,眼神里满是担心。
这次薛公公被打,虽然解气,然而打蛇不打七寸,终究危险,等到薛公公养伤好了,只怕又会横生事端。
妤儿叹息,然而此刻她反而有些坦然了;
“我何尝不明白。薛公公原先就因为些不明的原因,恨不得除我而后快。然而事已至此,与其这样,倒不如停止那无谓的恐慌,见招拆招,如今我若是还一味畏缩,那才是坐以待毙。”
她知道她目前没有除掉薛公公的能力,然而她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她不能怕。
品儿赞同:
“妹妹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她警惕地环视四周,接着轻轻地说道:
“薛公公如今受伤,有段时间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在这段时间里,你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让自己强大起来!如今公主已流露出要做你这座靠山的意思,时不我待,你一定要把握好机会!”
妤儿淡淡地听着,然而并未再说什么。品儿有些奇怪:
“你……你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心思不成?”
慕音望着妤儿,心里有了些隐忧。
这夜天色有些阴沉,些许的热风贴着脸面,看来是要下一场大雨了。秀女们都各自在自己的床上躺着,妤儿却未入眠。
窗外打了几个响雷,屋子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紧接着是雨点子落地的声响,噼噼啪啪,热气被凉意所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