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父母的，哪有不为孩子操心的，只要洵儿能够平安康健，我们这做父母的操劳些，也没点什么的。”
郑贵妃感激、甜蜜地看着万历皇帝，这个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皇帝，这个她仰仗一生的夫君。入宫之前，她并不敢想自己能够独占皇帝，然而十几年来，皇帝的所有宠爱几乎都是她与洵儿的，人生如此，她自然是万般地得意与满足。
万历皇帝又和朱常洵说了些关切的话，忽然发现发现朱常洛和王恭妃还在尴尬地站着。倒是朱常洵打破尴尬：
“大哥，恭娘娘，你们也来了。”
朱常洛心里一凉，表面上依旧笑着：
“是呀。”
朱常洛心里有些酸酸的，他原本以为自己如今也得了父皇的宠爱，能够和朱常洵分庭抗礼了，可今日他带着诚意前来，父亲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连一句问的话也没有说。
父皇不过是赏了永宁宫些东西，真正的宠爱始终还在翊坤宫这里，朱常洵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依旧是根深蒂固，不可动摇。而父皇好容易赏赐永宁宫的理由，也是因为永宁宫的人救了翊坤宫的人。
他极力抑制心里的难堪与失落。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大皇子的体面。
王皇后问道：
“洛儿平日里不是有妤儿服侍着么？今日妤儿怎么不见和洛儿一起来呢？”
朱常洛笑道：
“李嬷嬷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了，妤儿今日帮着李嬷嬷收拾屋子，皇后娘娘若是有事传她，孩儿这就派人去叫——”
朱常洛有些担心，不过王皇后反而不在意：
“无事。一个宫女而已，来不来有什么打紧，本宫只是随口一问。”
朱常洛心里紧张，不知道王皇后这么说到底是虚晃一枪，还是有所察觉，加以试探。
他心里其实对妤儿前去看薛公公的事儿有些发怵，妤儿究竟会去问出个怎样的真相，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然而薛公公几次想置妤儿于死地，这背后恐怕有隐情，若是依旧藏着掖着，什么也不做，只怕这背后的真相永远也不能揭晓。
正在谈话的工夫，朱常浩与母亲周端妃也带着东西前来了，周端妃一见皇帝和皇后都在，赶忙请安：
“嫔妾给皇上和皇后、德妃娘娘请安。”
朱常浩也一一问安，接着便谄媚地对三哥说道：
“三哥，大哥，你们最近可好？”
郑贵妃听了朱常浩的问话次序，心里窃喜，王皇后却有些不高兴，她听朱常浩居然把朱常洵排在朱常洛的前头，心叹这孩子真是蠢笨，不知礼数，然而她也不便点破，只是轻轻一笑：
“你这孩子呀……”
朱常洛因着妤儿的事儿，对朱常浩存着十足的厌恶；朱常洵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朱常浩是推自己落水的真凶，然而他心里几乎笃定了这个事实，因而对朱常浩也是虚与委蛇，几乎不想和他多说话，朱常浩热脸贴个冷屁股，自己觉得无趣，便没再和两个哥哥搭话。
万历皇帝和王皇后、郑贵妃、朱常洵、王恭妃、朱常洛看戏，几人谈笑风生，兴致勃勃，郑贵妃伶牙俐齿，几乎让众人插不上话来，周端妃和朱常浩又是一阵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第172章 眼线
周端妃做什么错什么，如今她谄媚地去翊坤宫，又一次讨个没趣，回了储秀宫后，她便又骂起了朱常浩来：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四书五经你念不通也便罢了，怎么如今连礼数都不知道了？你以为王皇后说你这孩子是在疼爱你，那是在笑话你呢！”
朱常浩有些不服气：
“孩儿臣服在朱常洵脚下，那也是服气的，朱常洵得了他那狐媚子母亲的真传，几乎占据了父皇所有的宠爱；可是要孩儿对那朱常洛示好，孩儿真是不服气！他的永宁宫原先受的冷遇不比储秀宫少，他如今算是只鸡窝里飞出的凤凰，得意了不少，可说到底，还是个宫女养的低贱玩意儿呀！”
朱常浩对朱常洛心存怨怼，朱常洛原先和他一般不得宠，如今因为救了朱常洵，仿佛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看着朱常洵受罪欣喜若狂，却不曾想到头来，便宜了朱常洛这么个奸诈的小人！
周端妃气愤不已：
“人家养精蓄锐，处心积虑地筹划了这么多年，如今得了你父皇的可怜，好歹是从鸡窝里飞出来了，你呢？你看不上朱常洛的装可怜，却也没朱常洵的文武双全，你还有点啥？你但凡有朱常洛和朱常洵一人的能耐，不，不求一人的，哪怕只是一半……你现在至于落得这么个破败的境地么？”
朱常浩生气：
“母亲怎么就是向着朱常洵和朱常洛，他们再好也不是母亲生的，儿子虽然无用，却是母亲的儿子。”
周端妃说道：
“儿子如果争气，那么便是顶梁柱；若是不争气，那么便连个女儿也不如，聊胜于无。”
朱常浩没想到母亲居然用“聊胜于无”这四个字形容他，如鲠在喉：
“母后这么说，儿子实在是在这储秀宫无地自容、无立足之地了。”
周端妃瞪眼：
“我说你一句你便如此，朱常洛和朱常洵骑在你脖子上，你就让他们骑！你如今不光比不上朱常洛朱常洵，便是那朱轩媖朱轩媁，你也是够不到！”
朱常浩被噎得说不上话来，岚儿这时候端来了朱常浩最爱吃的核桃一口酥，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只是怯生生地看着周端妃和朱常浩。朱常浩有些发怒：
“你怎么不给我拿过来，你死人吗？”
岚儿吓得眼中含泪，赶忙跪下：
“奴婢有错，请殿下责罚。”
周端妃没好气地冷笑一声：
“人家的儿子争权夺利，一个劲儿地给自己宫取得利益，取得荣耀；我的这个儿子在外头可志不在此，他的志向永远在这自家宫里头呢：关上门不是拿着丫头撒气，便是和自己的娘吹胡子瞪眼睛乌眼鸡一样，到了外头却和个三条腿的猫似的，谁见了都能踢一脚。岚儿，你不必理他，暂且忍耐，以待来日。他这个东西永远是个不成器的，如今慕音已经被翊坤宫抢跑了，再过些时日，保不齐连你也得被什么永宁宫寿康宫的看上，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呢。”
朱常浩一哆嗦：
“不会的……”
周端妃没好气地说：
“那慕音已经走了，你还说不会？别人早上扎了一根针在你脚底，你非得晚上才捂着脚喊疼么？”
朱常浩脸色惨白，灰头土脸。
他忿忿地回到自己的卧房，如今朱常洵和朱常洛一个个骑在他的头上作威作福，尤其是那个朱常洛，他有什么了不起，摆什么臭架子？他打心眼里嫌恶着：
“总有一日，我要让你们一个个都没好果子吃！”
江枫鬼鬼祟祟地进来，朱常浩见江枫如此，知道是有什么重大的情报。赶忙示意他关闭门窗。江枫照做，接着悄悄对朱常浩耳语几句，朱常浩吃惊：
“什么，你说……刘妤她……”
江枫点头：
“奴才句句属实，千真万确。”
妤儿前去司礼监的事儿让朱常浩很是震惊，她是疯了吗？坤宁宫如今已经是流言四起，公公与戏子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这个时候她怎么会参一脚进去？再想想今日朱常洛的样子，确实有点像欲盖弥彰：
“他们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哼！”
江枫说道：
“殿下，咱们怎么办？要不要把刘妤捉起来，问个清楚？”
朱常浩摇头：
“不可！如今永宁宫风头仅次于翊坤宫，我们胆敢私自关押永宁宫的宫女，这是引火烧身！再说了这刘妤也不过是去司礼监一趟，到底做的什么，是不是做的不可告人的事儿，也未可知！”
江枫说道：
“那么殿下的意思？”
朱常浩说道：
“本王不如把这事儿告诉皇后娘娘，若是皇后娘娘知道这事儿便罢，若是不知道，那这可就有好戏看了。”
这妤儿回到永宁宫，心神不宁，李嬷嬷正在配着花茶，妤儿赶忙说：
“嬷嬷，您放着吧，我来做这些活计就好。”
李嬷嬷见妤儿回来，问道：
“妤儿，你没陪殿下和娘娘，那是上了哪里？你配的花茶，殿下最是爱喝的，老身找了好久找不到你，看着娘娘和殿下也该回来了，就只好自己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