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珏不说话,只是瞪着若雨,若雨笑着求饶:
“不嫁便不嫁么!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何苦来!”
妤儿微笑着,琦珏是她唯一的妹妹,是这个世界上她最亲的人,这次琦珏死里逃生,她觉得这是老天给她的赏赐!她愿意把自己的一切给了她……
只是琦珏嫁了朱常洛,果真是最好的选择吗?王皇后下令把自己许给朱常洛,摆明了就是想用自己做纽带,维系永宁宫与坤宁宫,如今这样的心思又落在了琦珏的头上,是福是祸,真是难料!自己精明一些,尚且在这个宫里格格不入;琦珏如同一泓清水一般,在这污浊的宫里,所吃的亏会比自己更多些,果真得愿嫁进王府,王府里侍妾们的宅斗,与这宫里的斗争也是不分伯仲的,琦珏她能吃得消吗……
这样的问题是想不出答案的,眼下她也不准备想了,如今她所有的心思,就是让琦珏平安,让琦珏受刑的身子好起来。
妤儿与琦珏在这边说话,朱常洛则在那边受着训斥,此刻王皇后坐在椅子上,气呼呼地瞪着朱常洛,朱常洛陪着笑脸:
“皇后娘娘不要生气了,这次把薛公公害进监牢,都是儿臣的主意,娘娘心里有气,那么便责罚儿臣便好。”
王皇后说道:
“我如何不知你这么做是给媖儿着想?只是你这次的事情丝毫不和本宫商量,这一点本宫实在气不过!”
朱常洛说道:
“皇后娘娘心慈手软,若是听说陷害薛公公,定是不会同意。且儿臣一心想着皇后娘娘和媖妹,至于对薛公公厚道不厚道,儿臣想不了这么多了。”
王皇后满脸的心痛,连连地叹气道:
“薛公公虽然坏事做尽,可你算计他,让妤儿故意把玉佩放在那黄计儿身上,让他身上泼了脏水,这样的行径,也不光彩呀……”
朱常洛说道:
“即便没有那块玉佩,薛公公与戏子私通的事儿也是有的,他总归不是清白的人,受点苦头,也不算冤了他。”
王皇后气愤:
“可是你把这件事儿这么明目张胆地揭露出来,你让本宫的颜面何存?让整个坤宁宫的脸面放哪里放?”
朱常洛说道:
“孩儿并没有揭露整件事情!那黄计儿按的是擅闯皇宫的罪名杖杀的,薛公公如今下狱,也不过是定一个私自往宫外传递物品的罪名,父皇他英明无比,怎么会允许‘祸乱宫闱’这等的风流韵事土壤滋生?只要合宫上下不乱说,皇后娘娘与翊坤宫的清誉就不会受到影响;再说了,那薛公公明目张胆地和戏子苟且,这事儿是妤儿之前亲眼所见的,妤儿既然能见到,那么就难保其他宫人没见过,事情闹大是迟早的,若是此次的事情不是儿臣,而是郑贵妃捉出来的,那岂不是更糟?皇后娘娘一味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怕这才是对坤宁宫声誉的最大损害。”
王皇后叹气道:
“这个薛公公如今也真是老糊涂了,和戏子苟且,这样的事情也实在是荒唐。”
朱常洛说道:
“与戏子苟且的事儿还是次要的,如今司礼监的人问出的口供,薛公公在媖妹中毒的事情上,也是参了一脚的。”
王皇后的眉头皱起,她咬牙道:
“别的事情他做了,本宫装糊涂,可唯独毒害媖儿这件事……本宫饶不了他。”
第168章 屈打成招
薛公公毕竟是伺候王皇后多年的奴才,当天从皇后的眼神中,他清楚地看到了王皇后的意思:认下所有罪责,替朱轩媖脱罪。
他是坤宁宫的老奴才了,一切的利益都是以坤宁宫为准的。当天他众目睽睽,隐藏不得,无奈交出了玉佩,可他心里却纠结万分:这玉佩的纠葛,定是和长公主有关的!如此一想,他便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一想到这玉佩有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最后殃及长公主的清白,他便惊心不已。
他与戏子私通已经是戴罪之身,多加一条罪名,也不过如此。他相信王皇后既然让他让他担罪,最终也定会留他一条活命。秉承着这样的心思,他也就满怀希望地进了司礼监。
然而等待他的是司礼监酷刑的一次次折磨,他之前光是把别人送入这其中受苦,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有这么一番下场,他自以为自己是一把硬骨头,然而当那惨烈的刑法降临到头上的时候,他不由得惨叫起来:
“皇后娘娘……救救老奴呀……”
然而这司礼监暗无天日,没有人听到他的求救,再者,王皇后和朱轩媖也是不会理会这样的求救的。
□□与精神的折磨一遍遍地,他陷入了恍惚与崩溃的边缘,是他做的,不是他做的,统统招了个一干二净,然而那梁大人依旧不信:
“你到底还有什么隐瞒的?”
薛公公疲惫不堪,艰难地摇头:
“梁大人,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
梁大人说道:
“大胆!你除了说你该说的,难道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么?你胆敢这么和本官说话,是在藐视本官吗?”
薛公公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梁大人的脸上,梁大人恼羞成怒:
“今日的审讯还不够!准备火链和皮鞭,我们今日可得把这薛公公伺候好了!”
凶神恶煞的狱卒带着刑具一步步朝薛公公逼近,薛公公索性闭住眼睛,不再理会……
当满当当的罪状呈现在王皇后的面前时,王皇后近乎失去理智了,别的错处她都能忍,唯独薛公公暗害朱轩媖,这事儿她没法忍。薛公公白纸黑字的供述,让她瞠目结舌。
朱轩媖心里有亏,向母后哀求:
“薛公公害过孩儿,这事儿太过让人震惊,孩儿一时也无法接受,可这次情况紧急,毕竟孩儿这次是有了薛公公的担罪才躲过一劫,如此这般,就当两抵了吧。”
王皇后哼了一声:
“本宫让他担罪,他胆敢不担吗?忤逆本宫的意思,不过是死得更快更惨罢了。”
朱轩媖说道:
“薛公公如今的忠心与否,已经成谜,但不管如何,他是帮着媖儿躲过了一场灾祸,咱们利用了他,完事儿又要他的命,于情于理都不好。”
王皇后说道:
“本宫不会要他的命的……可是本宫也就此不能让他好过了,他这次的错误比茯苓还严重,若是犯下背叛主子这样的罪责,最终还能全然脱身,那咱们坤宁宫的威严也就不复存在了。”
原本王皇后暗自盘算着,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关薛公公一段日子,就悄悄送他出宫,并赐些珠宝金银,让他在宫外了然一生,然而此刻因为薛公公的屈打成招,气昏了头的她改了主意,她下旨道:
“薛公公恶贯满盈,坏事做尽,但念及昔日苦劳,本宫便判处他幽禁司礼监大牢,至死不得出。”
谕旨一下,薛公公彻底绝望,在这暗无天日的司礼监关上一辈子,这比杀了他还让他感觉害怕,他当即叩拜:
“皇后娘娘赐死老奴吧!求皇后娘娘赐死老奴吧!”
狱卒大骂道:
“让你活命你还不愿,你这老狗真是傻子!”
薛公公心如死灰,当日就在大牢里撞壁求死,幸而发现得及时,又被救了回来。梁大人胆战心惊:
“这薛公公是皇后娘娘下令关押至死的,皇后娘娘既然留他一条性命,便是对他顾念旧情,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死掉了,本官怎么和皇后娘娘交代?”
梁大人用尽全力,将薛公公救了回来,可救回来的薛公公却神志恍惚,水米不进,梁大人便派人每日强制喂食,用钳子将嘴巴撬开,把鸡汤灌进去。朱常洛听说这消息,吃惊不已:
“这梁通海如今的狠毒,可不输给当日的薛公公了。妤儿,这老狗终究迎来了这一天,真是可喜可贺。”
妤儿点头,却忽然有些失落:
“我自然是乐意见到他死的,可是一想到我们利用的是他对王皇后的忠诚,我就有些不是滋味。”
朱常洛一愣:
“不是滋味?这怎么讲?”
妤儿说道:
“你想,薛公公如果是个大奸大恶之人,抵死不认自己与玉佩的关系,或者他索性闹开,把媖公主的事儿抖出来,来个鱼死网破,那又会是怎么样一番情景?偏偏他对皇后娘娘忠诚,却最终落得这么一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