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还是不必烦心了,殿下是皇上尊贵的嫡子,我是这皇宫小小的奴婢,身份的鸿沟无法逾越,很多的问题,光靠个人的想法,无从解决!既知凭一己之力不能改变,那何不退而求其次,也许,这正是一片海阔天空呢!”
朱常洛摇头:
“退而求其次?怎么退而求其次?你要我欢欢喜喜地答应皇后娘娘的话,娶了另一个不相干的女子做正室,却只能给你一个微不足道的名分?你不介意吗?”
妤儿看着朱常洛,眼睛里是温情与理解:
“说不介意,那是假的!……可是皇后娘娘的那一席话实在是让我无言以对,你是皇上的嫡子,不几年就得有自己的王府,只娶一门亲,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再或者,你如果将来做了皇上……”
妤儿的眼睛忽然晶莹起来,她的脑海里仿佛已经出现了朱常洛身披锦绣,坐在朝堂,堂下大臣们高呼“万岁”的情景……她是如此地崇敬他、欣赏他、喜爱他,她多么希望他有一日能这般扬眉吐气呀!
然而朱常洛却如同触电一般地瑟缩:
“不!”
他不知所措地,眉头紧锁:
“若是我做了皇帝,那么必定还会被皇后与大臣们以‘繁衍子嗣’为名,纳一群不相干的妃子进来,我不要她们……”
妤儿笑道:
“喂!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呀!”
朱常洛急躁得很,他激动地抓住妤儿的肩膀,发誓道:
“我是认真的,我赞颂《焦仲卿妻》一诗里的那种爱情,‘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那不过是古人编造的美好的传说,唬人罢了。”
“我到底要怎么说,你才会信我的话呢!”朱常洛急了,“我发毒誓吧,如果将来我负了你,那么我一定会七孔流血,死于非命——”
妤儿惊得白了脸,上前堵住朱常洛的嘴巴:
“殿下可是疯了!——”
妤儿惊觉自己与朱常洛有肢体接触,忽然羞得躲闪开来,朱常洛心里狂喜,嬉皮笑脸地问着:
“哈哈,原来你这么心疼我呀!”
妤儿有些恼地,撅着嘴:
“殿下今后再不许说这样的话!若是再说,奴婢就求皇后娘娘出宫配人了!”
朱常洛吓了一跳,赶紧央求:
“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妤儿又说:
“今后殿下也不许再用什么焦仲卿的事儿来说你我……”
妤儿心忧,朱常洛赶紧赔笑:
“是是是,他们两个都死的很惨,我们才不会这样呢!以后绝不了,我保证!只要你答应了不出宫,我什么都应你!”
妤儿脸一红,轻轻一笑:
“你答应了这事儿,以后有八抬大轿抬我出宫,我也不应了!”
朱常洛笑着接口:
“你等着吧,将来不愁有八抬大轿给你坐的!”
妤儿笑了笑,朱常洛的这话说着漂亮,然而她的低贱身份,怎么能得到王皇后的首肯?她怎么可能被朱常洛明媒正娶,风风光光地迎进王府呢?她深知此事是决不可为的,因而不愿让朱常洛为难:
“我哪里敢想那样的事呢?”
朱常洛有些泄气,出声安慰道:
“是我没用,我如今太弱小,好多事情,我是做不了主的……有时候我甚至会有一个念头,要是哪一天我们能出宫浪迹天涯,谁也不管,谁也不顾……”
妤儿赶紧打断,温和地摇着头:
“可不要说这样的傻话了!殿下有母亲恭妃娘娘要奉养,要有将来的宏图伟业,甚至是这整个的江山……男儿要成大事,岂能就这样被儿女私情牵绊着?”
她深深地望着朱常洛:
“你放心,不管将来是做你的侧室,还是只是一个丫鬟,我都不在乎!我知道你,信任你,不管你将来娶了多少的女子,我都自信会在你的心里留着一个位子。”
朱常洛深情地看着妤儿,他将妤儿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我的这颗心,都是你的!”
妤儿很感动。朱常洛看着妤儿,深深地心疼:
“我真是要被你折磨死了,每当想起你屡屡遭到暗害,我就胆战心惊!我不知道那些恶人为何总是追着你不放……我总是有一种预感,我觉得你不属于皇宫,不属于这个冰冷而可怖的地方,我深深地害怕着,害怕迟早有一天你会离我远去……”
妤儿温和地摇头:
“不要担心……虽然几次遇险,可是到最后,不也是都化险为夷了吗?只要有殿下在,我始终是安心的。”
朱常洛激动地握住妤儿的手,忽然红了眼眶,妤儿伸出手来,帮着朱常洛擦去眼角的泪水:
“好好的,怎么哭了呢……我现在好好的,琦珏也是好好的,郑贵妃、朱常洵、朱常浩他们,几次三番地找麻烦,如今不也落了下风?我们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
朱常洛笑了:
“是呀……你说的对,如今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们有什么可怕的呢?”
妤儿诚恳地看着朱常洛:
“殿下,你奋力地去搏击吧!你要为了恭妃娘娘,为了永宁宫,更为了你自己而战!那些奸佞小人越是想要我们倒下,我们就越不能认输!”
二人的目光炽烈而深情,在这个时刻,千言万语都显得苍白了。
第130章 钗子
妤儿与朱常洛互诉衷肠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此刻的坤宁宫,正在经历着一场风暴。
这晚薛公公恭恭敬敬地前来找王皇后,他不咸不淡地与王皇后拉家常,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妤儿,王皇后有些不耐烦;
“你又要说那妤儿的不是了?若是这样,你可以不必开口了。”
薛公公一愣,忍辱说道:
“奴才知道如今奴才人微言轻,说什么,皇后娘娘都不信。那妤儿姑娘是维系着娘娘与大皇子的纽带,娘娘疼惜她,爱护她,不让奴才对她有任何的不利,奴才也知道。”
王皇后看着薛公公:
“你既然知道妤儿对本宫的用处,那就不要再找她的麻烦。”
薛公公抬起头,急切地看着皇后:
“若是老奴为了自己的私人恩怨而弃皇后娘娘的大计于不顾,那老奴虽九死,而不足惜!只是如今很多事情闹得严重了,老奴不能不管,便是皇后娘娘因此而责罚了老奴,老奴也得豁出去!”
王皇后看着薛公公情绪认真,意识到薛公公要说一件重大的事情,她直起腰来,眼睛与薛公公对视,这个动作表明了她预备认真听薛公公的话。薛公公见王皇后如此,知道王皇后准备倾听了,他警惕地看看四周,接着轻声地说道:
“奴才如今怀疑,那妤儿私自给公主和外人传递信物!”
原来这些天薛公公发现公主的情绪有了明显的改善,不再那么低落了,很是欣喜,然而他问琦珏品儿云儿,这三个丫鬟对此都是缄默不言,顾左右而言他,他心中有警觉,认定这里面有蹊跷。
“老奴为了探知事情的真相,擅自做主,让坠儿假意给公主送点心,坠儿回来说,她见到公主的时候,公主正坐着对着一只钗子落泪,见到有外人进来,她马上把那钗子收进了袖子里,老奴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便和皇后娘娘这里说一下。”
王皇后周身一颤:
“钗子?那钗子是什么样子的?”
薛公公说:
“坠儿说公主收得很及时,看得不是很仔细,但是看那钗子的规格,绝不是平日里公主所佩戴的样式,甚至不像是从宫里出来的样式。”
王皇后大为震惊:
“怎会是这样!”
薛公公说道:
“老奴怀疑,当日妤儿去觐见公主的时候,头上所戴的钗环里,混进了那要私自给公主传递的信物!目前来看,只有这一个可能!”
王皇后拼命摇头:
“那天在浩儿的要求下,茯苓细细检查了妤儿身上的东西,若是有这样的事情,她不可能不和本宫说……”
薛公公摇头:
“娘娘!那茯苓和萧柔当年沆瀣一气,若不是她的怂恿,萧柔当初也不可能留存了妤儿这个贱婢于世呀!只怕这次的私传钗子的事儿,这茯苓是为了保全妤儿,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或者……她也参与了这件事情的谋划与实施!”
王皇后瞪大了眼睛,杀机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