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两端的人都沉默着,听筒里只有电流滋啦滋啦的声音。
沈岩吸了口气,极力让自己镇定,“放心吧,钱会还给你们家的。”
傅叙澄被这句话刺痛,他冷静了半晌,说道,“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所以才让我‘别添乱’?”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将大失所望。
“你要这么想那你就这么觉得吧,反正我也说不清楚。”她鼻子开始泛酸。
他好像笑了一声,极其讽刺,“什么叫‘说不清楚’?瞒着我好玩儿吗?还是你觉得我根本不会听你说,是你觉得我不会相信你还是你跟你妈就是想要那间铺子?”
沈岩吸了吸鼻子,“我没有!”她突然生出几分无力感,“算了,我已经说过了,钱会还给你们家,就这样吧,挂了。”
“你什么意思,从开始就一直含糊其辞就知道钱钱钱,你觉得我是来跟你讨债的?”
那股强烈地想要维护住自己自尊的别扭心态开始作祟,她竖起了一道保护自己的坚硬屏障,像刺猬一样亮出了自己的武器:“你这语气不就是来讨债的吗?傅少爷?我们错了,不该不要脸地拿您家的东西,在这儿跟您赔不是,我向您保证,一定完璧归......”仿佛只有将外界一切冷暖隔绝开来,自己待着才能得到绝对的安全感。
她话还没说完,傅叙澄就挂断了电话,接着将手机狠狠摔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周围路过的人放慢脚步好奇又小心地打量着这个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少年,他却拉起帽子盖住自己的头快步走开。
他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担心母亲对她说了伤人的话。冷静下来之后越想越害怕她也是这起“算计”中的一员,虽然他更倾向于相信她,但是还是想听她亲口跟自己说,说她没有,说她觉得对不起他。他都想好了,只要听到她委屈的声音,只要她服软,就相信她,甚至还可以原谅她母亲,他还可以回家跟妈妈说不要再追究这件事。可是她刚刚是什么态度?理直气壮,气急败坏,简直就像做了坏事以后被人拆穿的恼羞成怒。
作者有话要说:小傅还是心疼小沈的
第58章
沈岩那天晚上哭了很久,回到宿舍的时候眼睛又红又肿,徐润凑上来问她怎么了,却被池洁拉去看她新买的睫毛膏。
“哇,这个涂出来可真好看哎。”没心没肺的徐润立马被池洁的新鲜玩意儿分走了注意力。
“是吧?我还有个新口红,你下次辩论赛姐借给你,保你烈焰红唇扰乱对手思绪!”池洁打开自己的化妆包,拿出那支口红得意洋洋地跟围在她身边的女孩子们炫耀。
沈岩刚平静下来的心里突然又起了波澜,跟妈妈吵架了还没和好,又跟男朋友吵了架,朋友们在不在意她,哭成这样回来竟然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况且池洁夸张的笑容尤为刺眼。
突然地,她生出了一种被全世界所抛弃的孤独感。在眼泪流出来的前一秒,她端着盆子去了洗手间。
他们好像就这样开启了冷战,那一夜之后似乎两人都丧失了先联系对方的勇气。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建立需要天长日久的累积,然而崩塌却只需要一瞬间,事实就是这么残忍。
那通电话里,她说尽了伤人的话,但心里却还是隐隐期盼着能有转圜的余地,但自己的手机安安静静,没有他的电话,没有他的短信。还有母亲,她们通话的次数减少了很多,她语气冷淡,态度冷漠,每次还没说几句话她便会找借口挂掉,然后坐着发上许久的呆。她知道这样不对,这样做会伤了母亲的心。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她也难受着,但是难受的同时竟会有一丝痛快。人们在为压抑和不满寻找宣泄口时,第一目标往往是自己最亲的人,或许是因为他们不会记恨的缘故。
一晃过去了一个月,沈岩在学习之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发呆。为了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她待在图书馆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常常一坐就是五六个小时,后来就连图书馆的管理老师都认得她了,四十多岁戴眼镜的中年阿姨,每每笑着跟她打招呼。
那天天阴沉沉的,她在图书馆一直待到下午五点钟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在宿舍楼下她碰到了吴峥和池洁,两人似乎有了争执,吴峥在看到她以后转身想走却被池洁死死拖住。沈岩没有心思管他们在上演什么分分合合的戏码,也不想搅进这趟浑水,低着头快速走过。
“你看她干什么?我说的话你听进去没有?”池洁捧住他的脑袋强硬地扳回来他的视线,略带娇嗔的语气说道。
吴峥皱着眉头挣开她的双手:“你之前不是说了吗?分手,态度那么坚决。”
池洁伸手去搂他的腰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笑容僵了一秒,而后又恢复那副明媚动人的样子:“我说的那是气话,我后悔了好不好?我知错了行不行?您老人家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这个假期你一个电话也没有,晾了我这么久够了吧?”竟有点隐隐的委屈意味。
吴峥犹豫了一下,就在池洁以为他们的关系会银自己此次示弱而有所回旋时,却听他正色道,“我想了很久,认为我们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我承认我一开始的确被你的大胆和热情吸引,我从来没接触过你这样子的女孩,但我后来发现我们合不来的。我们的想法、爱好、性格相去甚远,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完全放松过,自从那天决定彻底分开的时候,我发现我长舒了一口气,心动是一回事,适合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池洁的笑容渐渐凝固在嘴边,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愤怒:“你他妈什么意思?说的是人话吗?”
吴峥却很坚定:“对不起。”
他本以为她会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然后对他恶言相向,但没想到她望着自己,小心翼翼地问,“那我改改行吗?”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受伤和期待,他觉得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放低姿态,不像以前,连撒娇服软都带着一股傲气。
吴峥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他别开脸,“不用。你不用改,我也不用改,就这样吧,对大家都好。”
池洁这时忽地放开他的手,表情渐渐染上了冷色:“你还是喜欢她。”她很肯定自己的推测,随即嘲讽地说道,“是啊,我的确不用改,我再怎么改都不是她,我永远做不出她那种单纯无害,矫揉造作,对男人欲迎还拒的下贱姿态。”
吴峥当时觉得自己脑子抽了才会觉得她可怜,果然这才是她,尖酸刻薄,高高在上,心胸狭窄,一直就没变过。再懒得跟她说一个字,吴峥转身就离开了。
池洁和沈岩的关系依旧没有缓和,甚至还有愈演愈糟的趋势。沈岩早已习惯她视自己如空气,不仅对她爱答不理还鼓动身边的人对她横眉冷对。就在沈岩已经适应了她跟自己作对的模式,从中摸索出了一种与众人和谐相处的方式以后,没想到池洁却变本加厉了。例如在她午睡的时候搞得乒乓作响,在她跟别人说话时驳斥甚至鄙夷她的说法,如此种种。仔这样地针对面前,她却只沉默着,不作任何反击,甚至往后但凡她一出现,沈岩就会自动闭嘴,一言不发。如果池洁未曾看见过她眼里分明的厌恶与憎恨,大概也会以为她就是所有人看到的那样,宽容大度,能忍能让。
沈岩哪里知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非但没有让池洁觉得内疚和无趣,甚至激起了她无端的愤怒。在池洁眼中,她就是靠着这样一言不发的可怜的小女人情态来骗取别人的心动与怜悯,难道她以为所有人都吃这套?看着她那副闷不吭声的样子,池洁只想狠狠给她一个耳光,打得她狼狈不堪,逼她跟自己发难,借此撕下她伪善的面具。
池洁难得中午回宿舍,房间里就沈岩一个人,正在用她那个古董复读机播放英语听力,见她进门立刻插上了耳机不予理睬。
又开始装。池洁翻个白眼,拿出东西准备卸妆,将桌上的瓶瓶罐罐拿起又放下弄得叮叮当当,她清楚地看到沈岩皱了皱眉头开始加大音量,她随即将玻璃罐弄出更大的声响,两人忽然就较上了劲。耳机中传出的过大的音量震动者耳膜令人烦躁,沈岩一把扯下耳机,愤怒地看着池洁,后者讽刺地笑着,冲她扬了扬下巴,那高傲的模样仿佛在说,你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