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我和他才是一个类型的人,和高高在上的总裁不同,没有生杀予夺的资格。”
“你知道我那样做是为了什么。”
“那是我的事,与郑总裁您无关。”
郑越看着她的神情,心里瞬间变得空荡荡一片,他宁愿她气急败坏地指责他,而不是这样冷静地和他做着割裂。
他眯起眼,笑意越发浓,她知道这代表他此刻生气到了极点。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白倾,我对你来说是什么?陌生人?”
第36章 第三十六颗青梅
白倾撇过脸不说话,只是眼有些发红。
他的唇动了动,有些后悔方才的认真。他轻轻搂住她,低低地道:“好啦,别生气了,是我不好。倾倾,我不想你这样辛苦,你不用对我这样,只要是我有的东西,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她挣开他的手,定定地看着他:“我想要的,不过是凭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挣钱吃饭。”
他极缓地吐出几个字:“那我呢?”
“我的老板,顶头上司,现在还是我的债主。”
“就这样?”
“别无其他。”
他攥住她的手腕,低头凑近她的脸,定定地看着她的双眼:“那那天晚上呢?又算什么?”
那夜她虽有所抗拒,可分明是出于羞赧的半推半就,第二天一早他们相拥醒来,一起共进早餐,她的神态分明是欣悦的,对他亦是顺从接纳,如今她却说出这样的话。
她蹙着眉:“男欢女爱,一晌贪欢而已,郑总裁连这点事也看不开吗?”
他气极反笑,带着淡淡的嘲讽:“哦?三年前你委身于我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三年前的深秋,那个寂静的夜里。
初次拥有她时,她痛得推他,咬牙低低地哀求,却无法抑制地溢出□□,引得他几乎失控。同样艰涩生疏的他无计可施,只能俯身不断地轻轻吻她,好声好气地不断轻声哄着。
白倾终于再也维持不住平静,原本就盈在眼眶里的泪水陡然滚出来。
她的眉头前所未有地紧紧拧着,声音仍保持着平静,除了那一丝掩不住的颤音:“郑越,你究竟想怎么样?当年既然干脆利落地结束,如今又何必纠缠?”
“干净利落地结束?”他怔怔地看着她,双目无神,“白倾,你把你的不告而别当作是干净利落地结束?”
她究竟知不知道他那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知不知道他到处都找不到她的时候有多绝望,白倾,你有心么?
良久,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白倾,我就不该再来你面前践踏自己的尊严。”
……
郑越离开了白倾的公寓。
他的东西也很快在一两个工作日内,白倾上班的时候被陆续清走,直到有一天屋内茶几上静静地躺着他那把备用钥匙,整个房间内再无一丝他留下的痕迹。
从法务部陈青那里传出去的惊天八卦,转眼间便死在了摇篮里。
公司的整体会议上,任谁都看得出郑越对白倾的冷漠,唯有在她发言时他总是一言不发,连视线也吝啬于投向她一瞬。
白倾的状态一切如常,只是她再也没有被叫去过郑越的办公室。
尽管陈青赌咒发誓自己那晚看到的事情,可是却没有几个人相信。
夜深了。
白倾钻进被窝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却似乎还是发冷。
淼淼明天就会回来,这个屋子里不会再像此时一样安静得可怕,也空旷得可怕。
她抱紧自己的膝盖,把头几乎埋进自己的怀里。
这段时间和他的相处,她不是不动心,而是恰恰相反,她因为自己的再次心动而感到害怕。
这世上哪有什么破镜重圆,不过是重蹈覆辙罢了。
她没有忘记当初他们为什么分手。
那原本是一次普通的赌气吵架,她直接撂了句分手,他一时面子下不来,冷着脸没有上前挽留她,任她离去。
那天晚上他像往常吵完架一样,站在她宿舍楼下给她打电话,她却余怒未消,直接挂断了他的电话。
等他第二天再来的时候才可以原谅他。
她这样想着。
可她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几天他却始终未曾联系过她。
就在她犹豫着该不该去找他的时候,却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带来了一个她几乎无法接受的噩耗。
她记得那位从小关心她的二叔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在电话里对她说:“小倾,你订上最近一趟航班,回来一趟吧。”
她问:“怎么了二叔?明天有考试。”
那边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说:“小倾,大哥去世了。”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也无法思考,只是木木地听着他的声音,却怎么也无法将那些字符解读成连贯的意思——
“老爷子烧了大哥所有的画,逼着大哥放弃画画,接手公司的事情,大哥半夜冒雨开着车出去,发生了车祸,当场死亡。”
很久以后,白倾才完全知道事情的全貌。
她的父亲白展生性温和,几乎事事依从她那个强势的爷爷。白老爷子早已经习惯替儿子安排好一生,就连白母也是他亲自挑选的儿媳,而两人性格异常合拍,生活得如胶似漆,恩爱非常,在诞下白倾之后,也从未想过再要别的孩子,只一心爱护培养她。
然而对白老爷子事事顺从的白展,却唯独在一件事上表现出了异乎寻常地强硬,那就是油画。他爱油画几近成痴,灵感出现时,可以连续几天不眠不休地待在画室里,更是将自己的女儿白倾也从小培养得对油画很感兴趣,甚至表露出比他更加出众的天分。
对于这件事,白老爷子虽然颇有些不以为然,但是却也没有过多地限制,自己的儿子本已经随和得有失锋芒,他有一份爱好寄托未尝不是好事,待他年岁渐长,逐渐接手了白氏的事务,自然便会将心思慢慢从油画上收了回来。
只是事情的发展与白老爷子的期待南辕北辙,随着年龄的增长,白展的画越来越出众,竟在专业的画家圈里创下了不小的影响力,而他本人,更是越发沉迷,对接手白氏毫无兴趣。
白展本就是白老爷子中年得子,在三十多的年岁才有的独子,如今白老爷子已经年逾七十,眼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白展却丝毫没有撑起白式的意向,白老爷子不仅越发恼怒,终于在一次父子争吵后雷霆大怒,让人将白展所有的画作全部烧光。
据说当日,白老爷子提着手里的拐杖将白展打出了家门,口里称:“既然你不打算接手白氏,就不要再回白家!”
白展在那个暴雨天里携着妻子驱车离开,路上却发生了车祸,夫妇二人一死一伤,在最后关头,他将方向盘向右打到极致,让驾驶座承受了那辆卡车的直接撞击,而副驾驶的白母得以幸存。
……
挂断了电话的白倾几乎是抖着手订了最快的航班,失魂落魄地蹲在原地许久。
等她终于站起身想要回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无意识地走到郑越的宿舍楼下。
她几乎全然忘记了之前那次争吵,只是一心想要见他。
她想打电话给他,手却抖得如同筛糠。她心乱如麻,然后看着自己的泪珠一颗颗无声地砸在手机屏幕上。
她在墙角蹲了很久,终于听到拐角处传来了他的声音。
他和另一个男人站在矮墙的那头,抽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什么。
她听到他说:“安然,你知道,我并不喜欢反复无常的女人。”
很久以后,在郑氏再次见到郑越和齐安然的时候,她才回想起那时和郑越在一起的男人,正是现在郑氏的设计总监,郑越的发小齐安然。
齐安然问他:“那倾倾呢?”
郑越吐了个烟圈,神情是她未曾见过的冰冷,语气里全是漠然。
他说:“安然,我现在和她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
白倾靠着墙站在黑暗里,甚至忘记了难过。
她呆呆地立了许久,然后一个人回到了宿舍,收拾了几件衣服和父亲留给她的那一副油画,那是他最后的遗物。
她乘坐当晚的航班回到了L市,几乎与所有人断了联系,再也没有回到C大。
见到父亲躺在水晶棺里的遗容的那一刻,她几乎哭不出来,只是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