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与俘虏(2)

作者:舍目斯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军爷,哪来的雪洞?”宋卫问。

“酉时,暴雪至。”良迁令指着天色。

身后跟着宋尉,宋江的阿史汗·桑干,朝校场走来,抬头跟李驷对视,步伐微顿,别开脸,昂首阔步的越过他。

宋尉挡住他,要他给李驷行礼。

阿史汗·桑干不行,扭头折回了帐。

“这王子是个爷。”良迁令意味不明道。

李驷没作声,看了眼校场,朝宋卫道:“你跟宋迟过会去交接,不可出差池。”

“是!”

“耿将也该回了。”良迁令道。

“晚回是好事,他们部落总得商量对策。”李驷道。

“他是可汗最得宠的小儿,也是未来首领呼声最高气势最盛…,”

“差矣。他还有两个对王位虎视眈眈的哥哥。”

“那两个草包?无妨。”良迁令感慨道:“老朽要是早娶亲,儿子就他这般大。”扭头问:“他可有十八?”

李驷点点头。

“阿勖可有十二?”良迁令又问。

“阿勖而今黄口。”李驷表情柔和。

“估你也生不出。”良迁令捋捋胡须道:“我要是有这么一个骁勇善战,少年成名的儿。不妄世间这一遭。”

“天命之年亦可生子。”李驷道:“我去那九惠城给你掳一女子。”

“诶,不可不可!”良迁令摆摆手道:“晚矣。”说着朝校场奔去,“鱼头给老朽留了。”

李驷转身回中军帐,看了眼椸架上的大氅。宋卫托着鱼汤罐放书案上,李驷坐下道:“把那大氅给突厥王子拿去。”

“爷,他要是不穿呢?”宋卫反问。

李驷看他一眼,宋卫颔首道:“是!”拿着大氅退了出去。

·

暴雪下了一宿,厚度可淹没军靴。阿史汗·桑干披上大氅,出帐探究竟。前几日硬气,晚上不盖布衾,昨日额头微发热,鼻涕四淌。李驷骑马而归,看眼阿史汗·桑干的红鼻头,又看眼拖至雪地的大氅,下马回帐。

宋卫端了汤药给他道:“爷,今日有十七位得了伤风,军医说这汤药预防传染。军爷也喝了。”

“可有隔离?”李驷一饮而尽。

“隔离了。”宋卫道:“今儿一早突厥王子不适,军医说是伤风。刚帕巾捂住鼻子乱转呢。”

“可有大碍?”

“军医说无碍。”宋卫道。

李驷在案头坐下,拿笔写信道:“突厥王子帐里燃上炭。木炭从我这拨。”

“爷,您这也没炭了。”宋卫道:“新炭估计要十日才会到。”

“一点都没了?”李驷埋首写信问。

“只够五日。”宋卫道:“军爷帐里有点…,”

“不妨,把我这五日的都拨给他。”李驷示意火盆道:“找人架过去。”

“是!”宋卫颔首。出帐找人架火盆。

·

良迁令掸掸毡帽上的雪进帐,宋江站在军案旁回禀道:“爷,三皇子被困在了太苍山,刚发信号让去接。”

“让他困着吧。”李驷道。

“爷,可倘若怪罪下来?”宋江斟酌道:“不如我跟宋卫…,”

“不妨,先困两日吃个苦头,后天再去接。”良迁令道。

“诶,火盆呢?”

“将军让挪到突厥王子帐了。他昨夜染了风寒。”

“伤风了?那他可曾老实?”良迁令问。

“不曾。今儿一早转了校场转了马厮。”宋江道。

良迁令喝了热汤道:“我帐里有木炭,给将军取一些过来。”

“不妨。”李驷道。

“诶,差矣。老朽白日尽待你帐里取暖,省下不少炭呢。”良迁令担忧道:“驷,我隐有不好兆头。”

“何事?”李驷看他。

良迁令意有所指道:“三皇子好男色。”

李驷表情阴晦,没作声。

·

夜深,侍卫过来报,突厥王子要沐浴。李驷看公务,没理会。

半柱香时辰,宋尉过来报,突厥王子要沐浴。李驷摆摆手。

一柱香时辰,帐外大乱,宋尉过来报,突厥王子跑了。骑着将军的坐骑“白皓”跑了。

“……”

突厥王子要沐浴,小厮进去服侍,王子摇头不习惯。大片刻,宋江在帐外喊,帐内没人应。

李驷骑着马追,听见白皓的嘶叫声,吹哨子回应。没一会儿,白皓折回来,马背空空。

李驷不担心,骑上白皓去追,这离突厥部落百十余里。

阿史汗·桑干被白皓甩了下来,滚落进猎人给兽类挖的陷阱里。

李驷骑在马背上看他,阿史汗·桑干略显狼狈,托着摔脱臼的肩膀,从陷阱里爬出来。

俩人目光对峙,阿史汗·桑干别开眼,用力推了下胳膊,脱臼的位置复位。掸掸身上的雪,昂首挺胸的往部落方向走。

李驷也不出声,骑在马上跟他并行。半柱香时辰,阿史汗·桑干打了两道喷嚏,喷出一个鼻涕泡。他用袖子抿抿,偷看一眼李驷。

李驷目视前方,好一个鼻涕小儿。

阿史汗·桑干面显窘色,拿袖口捂住鼻子,阻止鼻涕下流。夜静,除了马蹄踏雪声,还有阿史汗·桑干一道一道的吸鼻涕声。

李驷止住马,单手把他拽坐在马背,身上的貂裘大氅裹住他,拉缰绳,掉头回营。

☆、章三

李驷下马吩咐烧热水,熬汤药,抬头看了眼阿史汗·桑干,直步回帐。

宋尉追上他道:“爷,不行把脚镣给他戴上…,”

“不必。”

“万一他再跑了呢?”宋尉问。

“惟你是问。”

“爷,小的老子爹都没这么难伺候过,沐浴不让看,撒尿不让跟,他要是想跑…,”

“不妨,他跑不脱。”良迁令进帐道。

“军爷,您这话说的,他万一要真跑了将军拿我问罪…,”宋尉看了眼李驷,颔首道:“将军放心!”

李驷靠着椅背,热毛巾敷在脸上,贴身小厮给他揉太阳穴。良迁令坐下道:“突厥王子不过试探而已,不是真跑。”

“真跑,也不会挑雪天跑。”

“试探爷的态度?”宋尉问。

“十天了,小马驹急了。”良迁令道:“明日你去太仓山接三皇子。”

“是!”

“你领十几个人,足矣。”良迁令道。”

“将军!”帐外侍卫道。

“禀。”

“突厥王子浴后着什么?士兵的战服?”侍卫为难道。

李驷掀开帐帘,阿史汗·桑干缩进浴桶。看了眼来人,放下戒备继续洗。李驷把里外衣放在椸架上,看了他一眼,手指摸摸浴桶,拎起地上的热水倒进去。

转身步向坐塌,拿起案上的埙打量了番,又环顾了圈,待转过身,阿史汗·桑干已着上里衣,埋头跟襟带较劲。

李驷看了会,过去帮他系。阿史汗·桑干索性伸开双臂,有人伺候,何乐不为。

李驷帮他着好里衣,阿史汗·桑干依然伸着双臂。面颊熏似胭脂红,湖蓝的瞳孔澄净,看着他不言语。

行,不妨当回你爹。李驷心想。伸手拿过椸架上的外衣,一件件帮他穿好。

阿史汗·桑干一副君王的气势,坐回榻上。喝口茶,漱漱口,吐进痰盂。头一歪,吹熄灯,躺下裹着布衾睡。

“……”

隔日一早,李驷跟良迁令去打猎,猎了两头红崖羊,若干野兔,活禽了一雪狐,通身赤红,眸发蓝。

李驷抱着赤狐回帐,良迁令拎着红崖羊去伙房。午时,羊肉炖好,每个营帐分了巴掌块。

李驷未食,喝了两碗肉汤子泡饼。

良迁令指着米盘,谋了一些战术。现正隆冬,双方休战,阳春必有一战。此战破釜沉舟,若大捷,大军班师回朝。

俩人正凝神布战,帐外喧闹。宋江回禀:“爷,突厥王子要进来。”

“允。”李驷拨乱米盘。良迁令坐回火盆旁,翻着架子上的烤兔。

阿史汗·桑干进帐,直奔将位,坐后四下环顾。宋江看看李驷,李驷抬手。随着一道铃铛声,赤狐跃到阿史汗·桑干身边。

阿史汗·桑干抱起它,蓝眸难掩欢喜。看了眼李驷,放下赤狐,端坐在榻上。良迁令才不鸟这小马驹,挑着烤好的野兔,出了帐。

阿史汗·桑干身量不魁,刚至李驷眉头,身形比李驷小一圈,着李驷的常服,显得宽大。有股少年偷着老子装。袖口往上挽了圈,大氅及地。

李驷打量着他,阿史汗·桑干别开眼,低头抚玩赤狐。李驷摆摆手,宋江退出了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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