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添最近明显感觉到盛大少爷有点粘人,不是那种肉麻式的,更像是多了个跟宠。

以前的年级体活课,顶多是AB班凑半场篮球,两人借着比赛磕磕碰碰,谁换下去了就坐在场边喝着冰水看比赛,等另一个也下场了就提前去食堂吃晚饭。

最近盛望对活动兴致缺缺,只要江添一下,不出一分钟,他保准说手撞了或者脚崴了,撸着头发稍的汗珠跑下来。

以前晚自习,盛望都是自己先去阶梯教室。江添有时下楼早,有时下楼晚。人到了,盛望才把旁边的书包拎开,给江添空出座来。

最近不同,走读生晚自习一下课,他就会逆着人流上一层楼,抱着胳膊倚在A班后门口等江添一起走。

这两天已经发展到晚自习去洗手间,他都会搁下笔说“我也去一趟”。

但他又只是呆着,没有什么亲昵的举动。一切监控能够到的场合,他都很注意。像一只绕着人团团转,但又保持几公分距离的猫。

只有夜里偶尔穿过喜鹊桥,在斑驳浓稠的树影里,在有枝丫遮掩的地方,他们才会放松一些,鼻尖相抵吻着对方。

江添其实能感觉到盛望那些忐忑矛盾、本能的亲近、偶尔流露出的得意以及理智下的收敛。当初在集训营里他就知道,只要出了乌托邦,就一定会变成这样,这不是谁的问题。

名不正言不顺,注定难以见光。见不了光的关系,又注定让人不安。堆积久了,要么一发不可收拾,要么渐行渐远。

其实他最初是能接受渐行渐远的。无数人说少年时期的恋爱大多没有结果,时机不对,甚至人也不对。他跟盛望在这一点上其实有点像,有时比同龄人冲动,有时又清醒得很有默契。

所以他们说过“我喜欢你”,但从没说过“我一辈子都喜欢你”。

一辈子太长了,这话太重了。

他之前想的是“我陪你走一段,到你不喜欢了为止”,但现在他有一点贪心,想走得久一点。

他擅长把数理化由繁化简、擅长套公式,但不擅长处理这些。他只能想办法让不安因素少一点,至少有个可以发泄的地方,有个窝。

*

大晚自习并不是那么鸦雀无声,毕竟全年级的住宿生都聚在一个阶梯教室里,又只有一个老师坐班。

经常有同学拎着书跑下去让老师答疑解难,有些排不上队的,就会找成绩好的同学问一下,江添和盛望这里简直生意兴隆。

江添不擅长讲题,他会省略很多理所当然的步骤,点明重点。然后听得懂的人会觉得“哦原来这题这么简单”,但是转头碰到相似题型,依然不会。至于听不懂的,也不敢冲着那张脸说“再来一遍”。

所以大家一般不找他问,只找他借,借卷子、借笔记,借各种能借的东西。拿到手了再绕到盛望那边去问。

江添觉得这种操作简直令人费解,跟盛望吐槽过两回,收获了一顿狂笑,便不再管了。

于是他们大晚自习的常态就是盛望给其他同学讲题,江添专心给盛望一个人喂题。

喂题的意思很简单:他帮楚哥做补习班的讲义,需要扫荡各种辅导书和题库。扫到值得一做的题目,就抽一张便签纸标出来贴给盛望。

最近他喂题的频率见涨,致力于让男朋友期末摸一把老虎屁股。盛望对他找题的眼光绝对信任,基本上喂一道就老老实实做一道,不挑。

这天盛望给一个女生讲题有点久,好不容易给对方讲通送走,转头就见桌边贴了7张便签纸。

“这么多?”盛望有点纳闷,但还是一张张揭下来对着书做。做的过程中,江添还在给他桌边贴条,大有一副要占了他整个晚自习的意思。

他咕咕哝哝做了四道,终于扔了笔揭竿而起,掐着江添的脖子说:“四道里面有三道都是重复题型,你玩儿我呢?”

江添闷头笑了一声,终于不再欺负人,他把刚写完的便签纸顺势拍在盛望手背上。

“还来?”盛望问。

江添用下巴指了指它,说:“最后一张。”

盛望低头一看,就见这张便签纸上没写几页几题,只有一句话。

他说:我们租房住吧。

盛望心头跳了一下,抬头看他。

江添问:“想么?”

“想。但是——”盛望怔怔地说:“你行李……”

江添朝别处看了一眼,几个同学在数排之远的地方讨论一道难题,声音不大也也不小,嗡嗡的,足以掩盖他们两人这点窃窃私语。

他问盛望:“你会某天突然不开门,把我关在外面么?”

“不会!”盛望说:“想什么呢,肯定不会。”

“那我为什么要担心行李?”江添说。

盛望哑口无言,半晌之后憋出一句:“如果旁边没有人。”

江添:“嗯?”

盛望欲言又止,在手背的便签纸上写了后半句:我肯定把你亲到肿。

江添:“……”

盛望嬉皮笑脸地把纸条撕了揉掉。

他每个月的开支盛明阳是不查的,用多用少全在他自己,江添自己也有一点积蓄。至少租金两人完全没问题。

这事如果放在以前,他们肯定会拜托赵曦帮忙,但这次盛望有一点顾虑。所以房子是他们自己找了自己联系的,西门、北门合适的房源有很多,他们筛了3套出来,准备挑一天去看看。

恰逢周四丁老头出院,盛望和江添请了下午两节课带晚自习的假,先去北门那边看了房子,然后去医院接老头。

盛明阳已经在医院了,他对儿子请假这种事看得很开,但嘴上还是说了一句:“其实我们来接就可以了。”

他说的“我们”是指他跟江鸥,毕竟对丁老头来说,江鸥还能算他“孙子”的妈,盛明阳就是半个外人了,只不过他跟这半个外人特别聊得来。

江添帮老头把东西收拾好,环视一圈问道:“我妈呢?”

盛明阳朝头顶指了指说:“刚说在医院碰到一个老同学,去看看就下来。”

第86章 家宴

江鸥也没想到会在这家医院碰到杜承。

她对盛明阳说这是她高中老同学, 实际上要比同学关系好一点——杜承是她高中时候关系最好的朋友之一。

她是班长, 杜承是副班, 就坐在她后桌,经常嘴上抱怨着“活都让我干了,头衔你最大, 这么好的哥们儿上哪找”,然后转头继续吭哧吭哧给她帮忙。她时常过意不去,便会带一些家里做的点心给后桌两个男生分。那时候她妈是老师, 没有后来那些老年病, 头脑清醒性格温柔,手艺特别好。杜承常说他那同桌啥事不干就能分到那么多美味, 都是沾了他的光。

他同桌名叫季寰宇,是江鸥后来的男朋友、丈夫、前夫。

江鸥喜欢季寰宇这件事, 杜承是知道的。少年心事藏不住,总要有个能聊的朋友, 杜承就是那个可以跟她聊心事的朋友,甚至还帮她旁敲侧击过季寰宇的想法。但杜承并不看好他们,他说季寰宇心思太刁太深了, 不适合她。

所以当江鸥跟季寰宇真的在一起, 他们这个前后桌的三人小团体就散了。季寰宇和杜承原本关系不错,那之后却常有小冲突和口角。

江鸥一度很纳闷,怎么好好的两个人说崩就崩。后来才知道季寰宇以为杜承也喜欢她,把他当成了潜在的情敌,弄得江鸥哭笑不得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年纪小的时候相信矛盾都是一时的, 感情才是长久的,朋友走不散,恋人分不开。后来才知道时间滚滚不停,所有人都在向前跑,一切都是会变的。

毕业之后杜承去了北方,再没跟她联系过。他成绩好、人缘强,据说混得风生水起。反倒是江鸥和季寰宇,纠纠缠缠十多年,最后一片惨淡。

江鸥跟以前的同学联系不多,早年是因为大家都忙,后来是刻意回避。离婚之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半封闭的状态,在儿子面前维持着积极向上的心态,实际上早就屏蔽了跟季寰宇有关的一切。

后来她从朋友圈间接得知,季寰宇又跟高中朋友熟络起来,搭了对方的人脉线,去国外发展了。

此后,除了定期履行的抚养义务,她再没有过对方新的消息。

直到今年,依然是朋友圈间接看到的消息——跟季寰宇一起出国的朋友病了,挺麻烦的,不知还剩多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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