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跟着他走了大半段路，顾楠溪还是对他刚刚的反应很是怀疑，她的问题很好笑吗？居然一听就笑出了声，而且还是在她十分狐疑的目光下才堪堪止住的说了句:我带个学生进去，应该不会太困难。
沿途三三两两的学生并不少，以前读本科的时候，每天要么忙着上课，要么忙着兼职，几乎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看过几眼每天都走的道路。
眼下路灯明亮，顾楠溪倒是难得起了心思细细端详起周围，自然，也还有自己身旁那位默不出声的人儿。
亦步亦趋的跟在何之桓身后，上回走了二十来分钟才到的法学院大楼竟只花了一半的时间。
抬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教室，窗户倾泻而下的灯光落在一丛丛小驳骨身上。
何之桓熟练的打开袋子，将猫粮倒在台阶上。猫咪走上前嗅了两下，竟晃着尾巴朝何之桓叫了几声。
顾楠溪看着眼前这一人一猫，捋捋被微风卷到嘴边的碎发，一脸懵。
何之桓倒是没注意顾楠溪的茫然，垂头看着脚边不断打转的猫咪，本就稀薄的光亮在他低头后更是朦胧起来，像极了浅薄的月光。
他就势提了裁剪合身的西装裤腿，蹲了下去，修长的手指抚上猫咪，说：倒是把你嘴都养刁了。
侧身拎起装猫粮的袋子，两下扒拉出几根香肠。
猫咪呜咽一声，尾巴晃得更厉害了。
顾楠溪自觉的往旁边挪了几步，被她挡住的灯光再度落在何之桓身上。
自然的蹲在何之桓身侧，顾楠溪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愉快进食的小猫咪。
周遭除了猫咪进食的呜呜声，便是不远处球场隐约的欢呼声、和球坠地的闷响。偷瞄了一眼心无旁骛的某人，顾楠溪默默叹口气，决定打破寂静，说：它有名字吗？
何之桓捋着猫咪的毛发，不假思索的出口：有啊，双汇
“……不会是双汇香肠的双汇吧？!”
眼见咬着何之桓丢下的双汇肠正欢的小肥猫，顾楠溪很是激灵，那这个场面。。是双汇吃着双汇?!
瞧着它啃掉了一大截，何之桓拍拍双手，直起身子看了一眼手表。九点，该送人回去了。
低头唤了一声看得正起劲的顾楠溪，何之桓背着手，一副悠闲大爷的步子走向不远处的水龙头。
后知后觉的顾楠溪撑着膝盖起身，蹲了一会的双腿麻得像千万只蚂蚁啃噬。强忍不适，顾楠溪小跑的追了上去。
“何教授”
关了哗哗流着的水龙头，何之桓微微晃了两下手，终于找到了一直觉得怪异的地方。
两人并排走向校门，何之桓掂量着如何开口，沉默了半响，终于决定在下一个“何教授”出口前扼杀掉。
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何之桓迈着步子，难得对身边的顾楠溪说了一大堆话。
“你其实可以考虑换个称呼的，老教授、教授的叫，总让我觉得有点怪异。尤其重要的一点，以后林老也在的时候，千万别叫我教授，不然感觉我俩在压榨似的。。让我想想，叫……师兄吧，反正我从他那毕业也才6、7个年头”
“师兄？这，不太好吧”，想到以后对着自己的导师叫师兄，顾楠溪还真是有点难以转换。
“挺好的，就这么定了，反正今年算在我和林老名下的包你才三个，没有关系”
你一言我一句的答着，竟很快就到了校门口。梧桐树下，往回走的学生越来越多，顾楠溪虽没怎么注意，可那些频频投过来的目光实在不容易忽视。
“何教……,何师兄”，止住步子，尚未出口的话被身侧幽幽而来的视线硬生生掰过来。
“我先回去了”
“公交、还是滴滴？”，揣着口袋，何之桓用脚尖打着节拍。
“。。公交”
“走吧，送你到站台”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顾楠溪就看到何之桓自顾自的往前走了，过滤掉身旁那些随着他游走的视线，顾楠溪抬起步子跟了上去。
第4章 遵从本心
站台离校门很近，两人刚刚站定，顾楠溪要乘坐的公交就来了。
侧身对何之桓仓促的说了声再见，踏上公交，顾楠溪哀怨的望了一眼目视前方的司机大叔，以前都是咋等都等不到，今天不想你来这么块的时候就飞快，真是苦涩。
脑中激灵的出现还在站台上的某人，顾楠溪飞速说了声，“师傅，我待会过来投！”，几步绕过前排座椅，迅速走到窗边。
何之桓已经不在那里了。
沮丧在眼中扩散开来，背过身的顾楠溪没有看到车窗外角落里的两人正直直的望着这里。
瞅着公交留下的依稀亮光，徐攀一把勾住还在出神的何之桓，“走了，车都远得看不见了，你还看个头啊”
顺势绕过身子，何之桓白了他一眼，抬脚往不远处刚刚抛下的车走去。
徐攀摸着下巴，笑得分外慈祥，这小子，总算正常了一回。
“哎，等等我”
扣上安全带，徐攀后知后觉，“我买的几根香肠呢？”
何之桓握方向盘的手一愣，边倒车边说：喂猫了。
侧身看着他，徐樊以为自己听差了。喂猫？他好不容易躲着夫人买来改善伙食的东西被这小子喂猫了？！
眼看着身侧的大爷就要炸毛了，何之桓赶紧说：我给你买过、买过，两倍。
盯着前头蜿蜒的车流，徐樊还是觉得忿忿，开到一半撂下他不说，还拿着他的香肠喂猫！
“得再加上上回送你家老爷子的那两盒太平猴魁”
“那可是我辛苦整来的，再说，你的松棠什么好茶没有，还惦记我家那点”
“给不给？”
何之桓瞅着身侧气鼓鼓的家伙，无奈的点头，“给、给，不给怕你直接抢了”
“哪能啊，我徐樊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事？”
……
“行，你老说什么就是什么”
日落月升，月藏日现。转眼便是八月份了。
七月顾楠溪抽空回了趟大伯家，原来的小房间已经堆满杂物，轻碰就扬起一堆灰尘的房间，顾楠溪翻翻捡捡许久才从床底摸出几年前自己收拾好的两个小箱子。
拿抹布稍微擦拭了一下，咽下家里上一餐再热的饭菜，给在外的大伯去了个电话便连夜赶回了桐市。200km每时的动车将窗外的一切变得虚幻，顾楠溪靠着椅背，身边是刚刚放假回家的几名学生，听着他们向电话那头一个站点一个站点的汇报，顾楠溪转头看着窗外，脸依稀印在车窗上，她看呀看，看不到自己的归处。
报道前一个月，顾楠溪正式结束松棠的工作。尽管徐樊多次表示不会影响她的正常学习，可顾楠溪还是决定这次把重心放在学校，闲暇时再过来打打下手。
手边的积蓄加上大伯之前给的一些钱，可以维系大半年的学习生活。这次，是喜欢的领域、心仪的导师，还有心心念念的桐大，她不想再错过了。
有了何之桓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西校门的保安也有好几个识得顾楠溪。上次跟着他进来喂过一次猫后，无聊时顾楠溪也会买点香肠溜达过来，巧的是，几乎每次都能遇上何之桓。
这天，又遇上了。
顾楠溪出门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远处仅余它留下的浅淡身影在告诉人们它白日的绚烂。
挽着裙摆坐下。等了会，始终不见双汇的身影，顾楠溪微微皱眉，没道理的啊？起身向小驳骨走近，弯着腰，瞅着里面，边轻呼“双汇，喵~，双汇～”。
一束阴影乍然出现在前方，顾楠溪慌忙抬头，因着背光，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何之桓看着吓了一跳的姑娘，忙出声“是我，别怕”。
顾楠溪像是半个身子都在悬崖外面却又被人给活活抓了回来：“你吓死我了！”
神色瞬间放松，头自然低下，看着在他脚边来回转悠的双汇。
放假的学生都陆陆续续回校，原先只亮着两三盏灯的大楼现下已经恢复了大片灯光。
何之桓一同低头看着，笑言，“我来的时候它趴在台阶，今天临时起意，没买吃的。想去超市看看，没想到它倒也一路跟着走了”
低着头，顾楠溪没法看到何之桓的神情，可夹杂在话语里浅淡的笑意太容易捕捉，他今天心情很好。往四周看了看，顾楠溪顺手一指前面的椅子，“师兄，时间还早，我们去坐会吧”，经过几个月断断续续的交流，师兄二字已经变得很容易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