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门,段万全道:“孟案首得知你我昨晚没回,担心你我遇上了事,这才派人来寻。快快收拾收拾,说不定过会儿孟案首就找来了。”
“哦,孟小六可真是个好人。”
崔稚给孟中亭发了一张好人卡,趿拉着鞋穿衣裳去了。
段万全摇着头笑,想想崔稚刚才的样子,和平日里完全不同,不禁道:“她怎么能把头发睡成这样?”
魏铭往楼梯走去,闻言脚步不停,“每日都是这样,今日算是好的。”
言罢,自去找殷杉吃茶、说话,了解如今的运河水道去了。
只是段万全的话应了验,没到两刻钟的工夫,孟中亭真找了来。崔稚正从厨上端了一碗甜豆腐脑吃着,见他急急赶来,不好意思道:“让孟案首费心了,你吃不吃豆腐脑呀?”
孟中亭被她如主家一般招待,招待的一愣。他听闻昨晚段万全和崔稚没回小院,心急的不行,这便派人去寻,寻来寻去寻到了清香楼。
清香楼如今可是炙手可热,他们两个又不是富家子弟,如何在清香楼住了一宿?
况且清香楼是酒楼,不是客栈啊!
孟中亭闹不清楚,崔稚呵呵地笑,“你吃咸口的还是甜口的?”
北方多吃咸口的豆腐脑,有加黄花菜,也有加肉沫的,似青州这边,也用些虾皮、皮蛋碎,或者用鸡汤勾芡打底,放上麻酱、蒜泥,用勺子一片一片地吃,滋味浓郁。
不过崔稚更吃得惯甜口,放些糖就好,清清爽爽,满是豆香。
孟中亭被他这一问,道了“甜口”,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来吃豆腐脑的,是来找人的。
他见崔稚自去替他寻豆腐脑去了,只得问段万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段万全只能编了个谎话,说两人和清香楼厨上一位大师傅是远亲,昨儿叙话晚了,就留在了这里。
孟中亭不疑有他,放下心来,不时见崔稚端了一碗豆腐脑过来,冲他笑道:“我爱往甜豆脑里点几滴青梅汁,不晓得你吃不吃得惯,替你点上了。”
说着朝他一挤眼,满脸半露不露的促狭。
段万全好笑地看了崔稚一眼,晓得她自己的豆腐脑根本没放青梅汁,是因为这清香楼的青梅汁实在太酸,她这会儿倒好,替人家孟中亭点上了。
孟中亭好似并没发觉什么,谢过崔稚,坐下来吃。
崔稚坐到了他对面,支着短胳膊等着瞧笑话,她可偷偷放了不少青梅汁进去呢!
谁料孟中亭一勺吃下,面无波澜,然后到道了声,“甜!”
“甜?”崔稚傻了眼。
这青梅汁好酸的好吧?刚才她尝了一滴,舌头都麻了!
段万全也挑了眉。孟中亭恍若为觉,又吃了一勺,“没想到清香楼的豆腐脑滋味不同寻常。”
真的假的啊?!崔稚和段万全互对一眼,后者试了一个“不然你试试”的眼神,崔稚实在定不住了,把自己的勺子拿过来,“孟案首,我吃你碗里一口,你不介意吧?”
孟中亭把碗推给她,崔稚舀了小半勺放进嘴里——
“啊!哪里甜了?!”
崔稚恨不能吐出来,不过大庭广众的,吐出来想什么样子,她如同吃药一般,直接咽了下去。
咽过,趴在桌子上元气大伤。
满大堂的人都笑话她。
她虚弱地问孟中亭,“你不觉得酸吗?”
孟中亭停下笑来,“我自来爱吃酸。”
“好的!大哥。”崔稚竖了拇指。
段万全端了碗茶来给崔稚,三人说起话来,说了半晌,崔稚突然问,“松烟呢?怎么没跟来?”
话音刚落,就见松烟快步进了楼里,他朝着孟中亭行礼,“六爷,东西取回来了。”
孟中亭眼睛一亮,“可是好的?”
松烟点头肯定,递给孟中亭一个花梨木的小匣子。崔稚看过去,铅笔盒大小,心道这是什么物件,怎么孟中亭要当着众人的面亮出来?
她念头一过,就见孟中亭把盒子往段万全脸前一推,眼睛含笑地看了她一眼,“两次道试前后,多亏令妹襄助,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段万全看向崔稚,崔稚也不明所以。
孟中亭朝着她笑弯了眼睛,“这是应该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崔稚在这些小孩子面前没这么多规矩,拿过了匣子,见孟中亭没有不快,直接打开了去。木匣子里放了厚厚的红绸缎,崔稚打开绸缎,白莹莹的珍珠光亮闪了她的眼。
珍珠簪和珍珠耳坠。
崔稚瞪大了眼,松烟替孟中亭道:“我们六爷可是找了城里最好的银楼做的,姑娘收下吧!”
孟小六还真是个好娃娃,又乖巧又大方还知恩图报!
这一套首饰不少小钱钱吧?
崔稚乐不可支,说着“真是费心了”,一转头,瞧见魏大人不知何时站二楼上,抬手搭着栏杆,看了过来。
第160章 越来越腹黑
不知道是不是崔稚这一回头过于明显,孟中亭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他看到是魏铭,面露惊讶。
“魏生为何也在?”
崔稚和段万全一直都道与魏铭不熟的,从前是怕尴尬,现在已经圆不回来这谎话了,崔稚只能干咳一声,顺着孟中亭疑惑道:“是呀,魏案首怎么也在呢?”
说着,朝魏铭挤巴了一下眼睛。
魏铭抚栏而立,岿然不动。
崔稚只好怂兮兮地收回了目光,小声同孟中亭道:“兴许这位魏案首也识得清香楼中的人吧。不过在咱们同他不识得,不识得。”
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段万全见状赶忙将话题扯到了一边,说起出榜的事来。彼时,孟中亭还听到没有出榜的消息,随口说了两句,这话题未免又回到了魏铭身上,他不由地又往二楼看去,方才魏铭站着的地方,早已没了人影。
崔稚和段万全皆松了口气。
孟中亭也不再过多停留,起身告辞。
他这边走了,魏铭才缓缓下了楼来。
崔稚正拿了珍珠簪子比量,左比量,右比量,自己这几根刚养起来的头发,还不足以插簪,可惜。
她和段万全商量,“若是我到了及笄的年纪,还是只有这些头发,咱们就去江南给我弄个假发套来,据说那边的假发套能以假乱真。”
段万全好笑地答应她,转眼见着魏铭走了过来,眉毛挑了挑,又回看向了崔稚。
崔稚已经在段万全的眼神中看到了魏铭,小小地耸了耸肩,手下麻利地把簪子和耳坠收了起来。
“怎么?有好东西却不给我看?”魏铭戏谑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有什么好看的?”崔稚收拾的更快了,好像魏铭会拦了她似得。
她也不知为何心虚,兴许是故意装作不认识魏铭的缘故。
果然,听魏铭道:“若是下回再想让我装作不识得你,你这好东西,得分我一半。”
崔稚大吃一惊,再见魏铭理直气壮的样子,简直要气笑了,“你是魔鬼吗?!”
但是“见面分一半”的定理,最初还是从崔稚嘴里说出来的。
段万全表示爱莫能助,同账房先生聊天去了。崔稚把花梨木匣子捂在怀里,小声道:“魏大人,你不送我好东西,还不许别人送了?”
这话一出,她就觉得说错话了。
“我没送你好东西?”魏铭盯着她问。
崔稚恨不能把舌头咽下去。
她目前收到的好东西里,除了合作伙伴冯老板的一大箱皮子,就是数段万全的汤婆子、孟中亭的珍珠首饰和魏铭的石印珍贵。
旁人的都是买来的,唯独魏铭送的石印,是他花了好几个月寻石、又一刀一刀、一笔一划刻出来的。
而且除了石印,还有墨宝,崔稚不能把这个整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荡的小东西,给忘了。
她撅了嘴,“我说错话了,魏大人,您宰相肚里能撑船,饶了我呗!”
魏铭挑眉说“好啊”,“把匣子给我替你管着。”
这叫什么宰相肚里能撑船?!
崔稚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再见魏铭一本正经、“不给我管就不轻饶你”的模样,崔稚简直要上手挠他!
刚穿过来的时候,魏大人可不是这样的!
那会儿魏大人彬彬有礼、对她宽容照顾,平日里也只顾着看邸抄或者思考国家大事,从来不同他小丫头计较。这两年下来,他行事没有从前焦急,越来越从容淡定就不说了,怎么越发地腹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