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到了她往常起床的时辰她还未醒,一院子丫鬟也不敢吵她。
直到天色大亮,绿鹦才小心叫她起床,伺候着她洗漱完毕,给她端来早点。
范溪用帕子掩着嘴打了个哈欠,问道:“现今是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已是巳初了。”
也就是九点多,范溪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又打了个哈欠,一边吃着早点,一边问:“爹爹可去上朝了?我大兄范远瞻可还在府上?”
“侯爷早上便去上朝了,范家老爷那头奴婢还不知晓,可要过去打听一二?”
“派人去瞧瞧,若是我大兄还在府上,与他说,我待会过去拜访他。”
绿鹦忙应声,安排人去了。
一刻多钟过后,过去打探消息的小丫鬟回来,脆生生回禀道:“范家老爷刚出去办事回来,奴婢与他说小姐想去拜访,他道就在院子里等着。”
范溪点头,让小丫鬟下去,又叫绿鹦与轻雨过来帮着梳妆。
范溪今日穿了一身春深蝴蝶衣,素白的衣裳上,蓝花与蓝蝶在上头交相辉映,先得十分素净淡雅。
穿好衣裳,范溪拉开首饰匣子,目光在首饰匣子上搜寻一番,找出一朵粉色珍珠花戴上,又斜插了两支小花簪。
这朵珍珠花还是当年范家兄妹从范家村来皇都找范甘华时,范远瞻特地为范溪置办的用来见客的体面首饰。
范溪从镜子里盯着这朵头花,心中无限感慨。
那时他们穷,日子过得难,也不知未来在何方,却过得极为开心,每日高高兴兴去劳作,心底总存着几分希望与向上。
现今日子过得这样好,心底里倒迷茫了起来,不知未来要往哪个方向走。
范溪梳妆好,带着丫鬟提着她们院子小厨房做出来的几碟点心往范远瞻那头走。
范远瞻回来了好一会,身上换了居家的衣裳,正在窗前看书,薄薄的衣裳下,依稀能见着他结实的肌肉。
见到范溪,他放下手中的书本,温和一笑,“溪儿来了?”
“大兄。”范溪唤他一声,将点心放下,“我过来与你聊聊。”
范远瞻莞尔,“好。”
范溪看着这个院子,四下张望着,最终道:“大兄,我们去湖边的亭子里聊罢?”
四月天气,初夏时节,惠风和畅,暖风送香。
坐在湖边的亭子里,暖亮的阳光洒在湖里岸边,鼻端能闻到蔷薇及早荷的香气,再抱上一个靠垫,桌上摆一壶茶并几块点心,别提多舒畅。
丫鬟们远远在亭子外头等,这个距离在看得到他们却听不到他们说话的范围内。
范溪给范远瞻倒茶,先推点心与他吃,说道:“大兄,你尝尝我院子里小厨房做出来的点心,这些点心并不太甜,你应当会喜欢。”
范远瞻拈起一块点心细细吃了,笑问:“是你的手艺还是你给的方子?”
范溪一笑,“我给的方子,这几年闲来无事,总爱捣鼓吃食。”
兄妹两人杂七杂八地闲扯了一会。
范溪将话题转到正事上,她有些犹豫地说道:“昨日我听我爹说,你向他提亲了。”
“是有这么回事。”范远瞻看着她,道:“溪儿,嫁给我罢,我日后定会好好护着你,不再叫人欺负你。”
范溪犹豫道:“这怎么能成,我们到底是兄妹……”
“溪儿。”范远瞻温和打断她,“我们并非亲兄妹,只是养兄妹罢了,论血脉关系,比那些表姐弟,表兄妹远了去了。你若纠结这个,大可不必。”
“可,可是我们成亲那多别扭?”范溪有些结巴,“大兄,你知晓,我一直拿你当亲兄长看待。”
“我知。”范远瞻看她,“日后你可转变一下,成么?换个身份,我们依旧是最亲近的人。”
范溪看他,还是不觉得自家兄长对自己有男女之情,皱眉问:“大兄,你是否想为我解围,方特地提出这个法子?”
范远瞻反问:“嫁与大兄不好么?大兄一辈子宠着你。”
“可大兄你并非因对我有男女之情才娶我,你只是将我当成你的责任呐,这岂不是会耽误你一辈子?”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如何不清楚,这哪里能耽误我一辈子?”范远瞻道:“你若是不喜欢大兄,以后遇着了喜欢的人,和离后大兄再送你另行出嫁,可好?西北民风彪悍,并不忌讳这些。”
范溪仍是未松口,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一直拒绝,“不成,这太奇怪了。”
范远瞻问:“溪儿可是有喜欢的人?”
范溪摇头,她连外男都未见过几个,哪里来的喜欢之人?
先前那伍茗,她倒是好好做过一番心理建设,打算日后嫁与伍茗之后与他生儿育女,好好过日子。
谁知伍茗是个没担当的,遇上一点事便退却了,连装个样子拖一拖也未曾,白穿了她那么多衣裳鞋袜。
经此一事之后,范溪着实有些心灰意冷,她原本还打算一辈子不嫁,等过两年年纪大一些之后,学那些守寡的女娘,置办一些产业,搬到别院去住。
范远瞻听她这么说,望着他的眼睛,温和道:“既然你并无心悦之人,那我们试试可好?我们先前不是有过婚约么?你只当再续前缘便是。”
范溪对上他深邃的眼睛,脸颊有些发烫,“这……大兄,这不太妥当。”
范远瞻道:“来之前我问过娘与积蕴,两人都支持,你若点头,我便让他们送聘礼来。溪儿,嫁与大兄罢,我们一道好好过日子,你若是实在不习惯,日后再和离也成。你不点头,我们只应个夫妻之名,不行夫妻之实,可好?”
范溪听到这里,迟疑了瞬。
范远瞻见她这模样,也不催她,反而转了个话题与她说起西北风光来。
这话题一转开,范溪果然大大松了口气,原本那点局促都没了。
范溪印象中,西北是个高原,那里全是草原与戈壁。
然而在范远瞻口中,那里除了草原戈壁,高山、河谷、森林等都不缺,百姓日子也过得不错,风调雨顺的时候,不比皇都附近的百姓收成差。
若无蛮人叩关骚扰,说不定那里也能发展起富饶的大城市。
范远瞻说完他西北风光,又说他驻守的地方。
西北地方是偏了些,百姓却淳朴热情,若无兵祸,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范溪听得神往,眸中异彩连连。
范溪前世读了大学,这辈子又看了不少书,除了文章做得不出彩之外,学识不比一般的学子差。
不说男女之情后,兄妹两人聊起天来聊得十分愉快,一个应,一个答,两人说着说着还就西北的发展讨论出不少路子。
这一聊便是午饭时间,兄妹两人干脆在一处用了午饭,范溪这才回自己的院子里。
范溪也不知自己这么一聊,直接把她爹的心意给聊定了。
过了几日,戎谨候便告诉范溪,他答应了范远瞻的求亲,双方已交换信物。
“爹!您不是说再考虑考虑么?怎么这么快便定了?!”
戎谨候有些无奈,“你那样喜爱你养兄,跟他在一道笑得最多。你们两人也聊得来,一说起话来非要说上一两个时辰方罢休。你们这么投机,成亲有何不好?”
“当兄妹的投机与当夫妻的投机能一样么?”
“兄妹与父亲又有何不一样,投机便是投机。你年纪小,脸皮薄,一时转不过弯来罢了,嫁与你大兄难道不比嫁与别个好?”
范溪叹口气,她爹都应允了,这话也无回转了余地了。
戎谨候府很快便将这事朝外头宣布,众人闻到风声,说什么的都有。
外头人不知范溪与范远瞻关系的,只听范溪要嫁与一个边陲小将,还有些可惜。
不过范远瞻很快被授予了四品提督,掌管一城,守城驻边,是个实权人物,这桩婚事倒也还算好。
毕竟许多皇都女子嫁人只能嫁与某些家族的年轻子弟,前途未卜,不像范远瞻这般,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前途无限。
只要他不死,十年二十年后,定是一方大员。
这桩亲事,怎么也不算差了。
从长远来看,比嫁与宁国公次子要好得多。
毕竟后者可能到老都无官无爵。
无论如何,范溪都要等着出嫁了。
因范远瞻还要回去西北,戎谨候做主,就让他们在皇都成亲,成完亲后范溪再一道跟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