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要毁掉唯一的那束光。
——
“宫山奈绪子、啊,这么说你们可能听不懂吧。明治座水泥藏尸案的凶手投案自首了。”
一方通行用棉布擦拭着手术刀,缓步走向两名被绑缚双手双脚跪在地面上的男人。
“你这家伙到底想要什么?!”
大约是执行官的那个面容扭曲地放声大吼,似乎只要一解开绳索就会顷刻将面前的自己撕成碎片。而另外一个从刚才开始就闭着眼睛做些无用的祈祷。
一方通行没兴趣记住他们的面貌和名字,也对他们的人生毫无兴趣,但是他却罕见的对这个问题有了一点点的好奇,他歪了歪头,像是自问般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我想要什么?”
他像挑选待宰的牲畜般随意地走到了其中一人的背后,一手绕过头部扳住男人下巴,使他的头被迫向后扬起,暴露出脆弱无比的脖颈。
“我对金钱、力量什么的不感兴趣。说到底,可能,我是想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活着吧。幸不幸福无所谓,要为了生计发愁也可以,就算要成为执行官也没问题。”
一方通行不顾手掌下的挣扎,将手术刀抵在了男人的脖颈上。
“就是这样平凡的人生。”
刀割了下去。
鲜血如同泉水般从男人的脖颈上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双手,曾经蓬勃旺盛的生命就这样随着猩红色液体的喷溅慢慢消失,这样的感觉稍许让人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男人的挣扎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微弱,直到彻底停止。
“我们的父神耶和华,今天,您的孩子在这里静默,祷告,是存着感谢赞美的心……”
祈祷的声音仍未停下。
双手染满鲜血的恶魔走到男人面前,以略带好奇的语气询问道:“这样诵经祈祷有什么含义吗?还是说你的主会来拯救你?”
没有回答。
已经厌烦了的一方通行重复了刚才的动作——将男人的头拉起,将刀刃刺入他的脖颈。
待血液喷涌的迹象与吵耳的祈祷声一并消失后,他放开了手中已经失去温度的尸体:
“已经腻了。既然你这样诚心的话,就在死后也回到你敬爱的主身边如何?”
没人回答。
一方通行像玩累的小孩子般盘膝坐在两具不会说话的尸体身旁,也不顾在地面上肆意流淌的血液会弄脏自己的衣裤,只是这样坐着,望着门缝里透入的一点点微光。
回望一方通行这个人的一生,似乎从来与善良二字没有任何关系。
他是个十足自私自利又毫不在乎他人想法的恶人,只需要十秒就可以像屠宰牲畜一样割开一个的气管,只需要五分钟就可以用拥抱恋人的姿势勒断一个人的脖颈,他的人生中从未有过明确的喜悦或者悲伤,也没有冲动的恋慕和憎恨,平淡的宛如泛不起一丝波澜的死水。
从选择开始复仇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跌向了深不见底的泥沼。
唯一的选择只剩下——
堕落。
——
“看来我们新加入的孩子不怎么听话呢。”芳川桔梗说着将一台平板电脑顺着桌面推到一方通行眼前:“国立癌症中心,因为铊中毒死了三个人。还有一个护士‘意外坠楼’。”
“我去处理。帮我伪造身份。”一方通行之言简意赅地说了这样两句话,便起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芳川桔梗目送着青年消失在透露出淡淡太阳光线的门外。
一方通行找到西村晴人并没有浪费太多时间,芳川桔梗为他做的假身份完美无缺,甚至连内科科室的大门都畅通无阻。
对方见到他时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愕,似乎完全没想到他这样快就会找上门来:
“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确认过办公室没有第三者存在后,一方通行将房门落锁,自然而然地坐在了西村晴人对面的椅子上:“为了防止你忘记,就来说说我承诺给你帮助之前的三个约定吧?”
西村晴人坐在办公椅上,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一方通行发问了:
“好了。第一——”
“不、不向警察透露任何关于你的信息。”
“第二。”
“不得打探任何其他伙伴的消息。”
一方通行笑了笑:“第三。”
“……不将无谓的死亡……施加到无关的一般民众身上。”
“因为当初的你向我承认了绝对会遵守这三项准则,我才会提供下毒的药物和保证你色相清澈的药物这两者对吧?”一方通行伸出一只手,在西村晴人面前摊开:“但是你做了什么呢?”
“这……这不算是无关吧?”被询问的男人顷刻间流出了冷汗:“你想想,那些人都是已经病入膏肓的癌症患者吧?这样活着也只会占用社会的资源,我只是提前帮助他们离开这个世界!不,这么说来我岂不是做了好事一件?对吧?”
“这么说来好像确实是这样。”
一方通行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但这表情只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钟,就突然间像被完全清除的画布一样消失不见:
“但是,这些人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仿佛豺狼一样阴狠冰冷的眼神让西村晴人整个动弹不得,而无意识散发出死神般恐怖威压的一方通行则完全无视对方如同小鼠般瑟瑟发抖的模样,径直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西村晴人的身后,轻轻地将双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而且,那名护士的死也是出自你的手吧?”
在对方触及到自己肩膀时打了个冷颤,虽然极不情愿,但只有仰仗对方才能保证清澈色相的西村晴人还是如实地回答道:“……是。”
“多愚蠢的人啊。”
他听到背后的青年如此叹息着,放在自己双肩上的双手突如其来地化为了两条冰冷的蟒蛇,绕过自己的脖颈,随后猛地收紧,呼吸一瞬间被夺走了,血液疯狂地涌上头部,来不及吞咽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下,耳鸣声响彻大脑,想要挣扎却发现手脚都变得无力,想要大声呼救却只能无用地开合嘴唇。
“没办法,我不能留你。”
如同对待恋人般温柔的耳语响起。
“不用挣扎了。很快就会过去的。”
他对着即将被绞死的猎物诉说着安慰的话语。
西村晴人的双手双脚逐渐失去了挥动踢踹的力气,缓慢地垂落下去,他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将眼球向上翻起,想要将眼前所见的最后景象深深刻印在自己大脑里。
“晚安。”
那是什么样的景象呢。
西村晴人过度缺氧的大脑只能看到白色的恶魔对自己豁裂开长满尖牙的嘴巴,血红的瞳孔映照着的并非是自己,而是地狱。
距离西村晴人死亡又过了三分钟后,一方通行放开了手臂,他仔细地确认了男人已经彻底断气,熟练地用手术刀将男人的眼睑割下,又将自己带来的绳索缠绕在男人的脖颈上,随后把西村晴人的尸体搬上窗棱,保持着会坠落又不会立刻坠落的姿态,一方通行一路牵引着绳索走到门前,又用较细的线缠缠绕在自动落锁装置与绳索间,做完这一切的他轻手轻脚地将门带上。
窗棱上的尸体由于重力关系从原本的位置下坠,牵扯着细线将门内的锁扣关闭。
听到那一声锚栓被拉动的声音,一方通行满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帽子,转身离开。
血字早已提前准备好,接下来只等警察们以暴力将大门撞开,原本便承受了强大下坠力的绳索和丝线就会断裂,将西村晴人送上他应得的处刑场。
一方通行悄无声息地混入周围混乱的人群。
警察比自己料想中来得要快,每个人都是紧张的神色。
破门自立机发出巨大轰鸣的房间里出来惊讶的叫喊,一方通行远远地旁观着这一切,有敏锐的执行官似乎发现了他的存在。
一方通行却并不惊慌,他拿出口袋里染血的手术刀,微笑着对那名察觉有异的执行官比了个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转身走入围观的人潮中。
“喂!站住——!”
背后传来呵斥声。
猎物上钩了。
猎人静静地微笑着。
——
“就算是互相利用也好,我能站在老师的身边吗?”
在八月似乎能灼伤人的阳光都照射不到的阴影里,一名叫做北原圣也的少年这样对一方通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