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诺德丁和范亚说她还需要忙一段时间,请她继续帮忙照顾沃尔多。她看见姐姐高兴地应承下来,然后在每天对方出发去木屋时跟在后面。
她在不隔音的木屋外听他们讨论理想和抱负,谈军事,谈理念。谈一些在她的领域之外,她无法触及也不能理解的东西。
她听他们亲昵,接吻的声音,听到沃尔多对范亚说“你就是我的灵魂伴侣”,明白那是对方心底的声音。
诺德丁想起在沃尔多看不见时,总是她在说,Alpha只是静静听着,时而点头微笑。她终于明白了,原来那场求婚只是一场因为依赖而产生的意外啊,现在木屋里的气氛才是真正的爱情。
后来诺德丁回到了木屋,一无所知的范亚也总是会一起跟过来,太子殿下痊愈回到了皇宫,处死了给他下毒进行暗杀的凶手。
再接着,沃尔多实现了自己的诺言,迎娶他的救命恩人——范亚。
太子说出的承诺是不可反悔的,但他一睁眼看见的分明是范亚,于是就有了认错人的借口。他在知道全部真相的诺德丁面前为了爱情扮演一个认错人的傻子,诺德丁看着眼前的一对爱侣,没有揭穿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
作为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补偿,太子在当上皇帝,范亚荣升皇后的那一天第一时间破格将还没有多少资历的诺德丁从预备院直接提拔到皇家实验室,开放只有老教授才能享受的实验权限。
他给她理想,作为她成全自己爱情的回报。
如果事情只发展到这里,也许现今的皇帝对诺德丁只能算是有愧,从失恋中走出的Omega会投身理想,成为自己领域内的一代巨擘。
但皇帝和皇后恩爱,一年后便诞下一子,取名雷克斯。
这位备受期待和宠爱的皇子出人意料的体弱多病,即使在重重保护和照顾之下,一场感冒引起的低烧也能要了他的命。
皇帝命御医诊断,得知这个孩子的命运几乎等于早夭。范亚心如刀绞,时常垂泪。既痛心于爱人又痛惜亲子的皇帝组建医生团下了死命令要一个让雷克斯身体健康好好成人的方案,得到的结果是大皇子需要用具有血缘关系的兄弟的脐带血重建身体的活性细胞,由于是在母体亏空,如果同时具有母族血亲,那就更好。
母族,希诺克家族,同范亚有亲缘关系又唯一适龄的Omega,只有诺德丁一个。
皇帝在皇后不知情的情况下找到了他曾经许诺过婚约的人,问她愿不愿意成为贵妃。
当时已经和助手开启一段新恋情的诺德丁意外地睁大了眼睛,笑着说,“这些都过去了,可不要让姐姐听见。”
皇帝陛下当时未再说什么,过了几日,诺德丁的恋人被从预备院调走——前往前线做一名军医。
同时,沃尔多皇帝再次找到她,阐明了雷克斯所需的一切,向她求救。
他是你调走的吗?诺德丁先问。
皇帝沉默。
姐姐同意吗?她又问。
范亚不知道,皇帝回答。
诺德丁当时将皇帝请了出去,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一天,后来她再度和皇帝碰面。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轻声细语地说。
“只能有一次,你不能标记我。”
她道,“一次之后,无论我是否怀孕,都不能再有下一次。你还要把他从前线调回研究院。”
皇帝同意了。
没有任何铺垫,没有爱,没有温存,他们在当日便进行了这个交易。
Omega是最容易受孕的性别,即使不进行标记彻底结合后的受孕率也非常高。
但也许是这场情.事实在太过冰冷,诺德丁的身体无法打开,又或者是上天在悄悄眷顾,她没能怀孕。
等待了两个月,没有等来任何生理反应的诺德丁感到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然而,她同皇帝做的后半部分约定并没有被履行。从军队到研究院的调任未被下发,在一次虫潮中她的恋人死在了前线。
军医本来应该呆在后方最安全的地方医治士兵,那个人却死在了面对虫族的第一道防线上。
诺德丁的牵挂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平了,在她得知恋人死讯后失魂落魄的那个夜晚,皇帝出现在她面前,在那个晚上,他完完全全地标记了她。
从太子到皇帝,Alpha从来不遵守诺言。
第102章
一次标记,诺德丁毫无意外地怀孕了。
这个喜讯传到皇帝耳朵里,他甚至高兴地抱着她转了个圈,说:我会让你成为贵妃,这个帝国最尊贵的人之一。
诺德丁冷眼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嘲讽地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她知道,这份笑容和喜悦,不是为了她和她的孩子的。
雷克斯在医生团的严密保护照顾之下等到了诺德丁分娩那天。
当时在病房中的一扇屏风后面,帝国皇帝一动不动地等着他需要的药材的临世。而诺德丁在冰冷的病床上,在刺目的灯光下,对着一群面目模糊的医生张开了双腿。
我到底为什么是会遭遇这一切呢?
她的思绪飘散,一开始想到那间林中的木屋,年轻的沃尔多在正午的阳光下笑着和她求婚。后来又想起那名助手的脸,蜷曲的黑色头发,明亮的蓝眼睛,注视着她的时候会害羞,带着雀斑的脸上浮现出被抓包的红晕,不好意思地露出一个大男孩特有的笑容。
他们在一起之后也想过拥有一个宝宝的。
“肯定要像你啊!”对方理直气壮地说,眼睛里透着骄傲,像翻腾的海潮,“诺德丁又漂亮又聪明,不管是什么性别的宝宝像你都会是一件大好事!”
诺德丁被他的爱淹没了,随着身体深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她的喉咙里发出咽呜,脑海中恋人干净的脸颊上逐渐染上鲜血。那双好看的蓝眼睛渐渐失去光彩,最终所有关于恋人的色调明亮的记忆画面刹那间四分五裂。
她绝望地痛哭出声,隆起的肚皮扁平下去,孩子出生了。
甚至没有人第一时间去注意这个孩子是死是活。
医生激动万分地取走了她和孩子相连的脐带,屏风之后传出痛快的笑声。孩子自己哭了起来,有人和皇帝陛下说,是一位健康的男婴。
笑声停止了。
诺德丁双目空洞地盯着头顶刺目的灯光,心想,是啊。
一位健健康康的皇子,日后说不定还会很有才能。
等她成了贵妃,这名皇子的地位就仅在雷克斯之下,曾经深受皇位之争威胁的皇帝陛下,怎么能够不担心……
诺德丁面上的泪水干涸了,凝固在她因为用力而聚集起红晕的双颊上。她整张脸都是苍白的,唯有颧骨上两块突兀的红,好像生生烙在白纸上的红斑,显出一种病态的诡谲。
纤细颤抖的手指探入自己的腿.间,她将那个刚刚临世的孩子捧了出来,在婴儿尖锐的哭声里,给予他自己身为母亲唯一也是最后一次的拥抱。
她掐死了他。
皇帝陛下从屏风后出来的时候只看见了面带淡淡笑容的诺德丁,和她怀里的死婴。
婴儿脖颈上还留着鲜明的掐痕,但所有人都对此视而不见。医生宣告这个孩子先天不足而亡,皇帝扶着诺德丁的肩,说她辛苦了。
这是他们继那场认错人的婚约后的又一次心照不宣。
诺德丁风风光光当上了贵妃,作为补偿,皇帝为她开放了皇家实验室的一切权限,甚至允许她在自己的宫殿里建立一个小型的实验室。
一个没有孩子,没有爱人,只沉迷于研究的Omega能做什么呢?
皇帝唯一需要担心只有自己的人身安危,他是否会迎来对方孤注一掷的报复。
但诺德丁已经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投诚,成为贵妃后也从不主动接近他,他们同处皇宫却几乎没有了一切交流。
皇帝更相信对方现在心如死灰,唯一的牵挂只有一份理想。
范亚在皇帝顺利取得脐带血之后就被告知了这件事,她对妹妹满心愧疚,不仅同意妹妹被封为贵妃,看着完成细胞重塑后一天比一天健康的儿子,和泡在实验室里形单影只的诺德丁,甚至劝皇帝多去诺德丁那里留宿。
沃尔多陛下一半心怀愧疚,一半出于试探。他警惕地接近她,主动同她亲近,而诺德丁不迎合不拒绝,以疏离的姿态尽了贵妃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