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简直越描越黑就差摆明面上了,封鞅觉得无地自容,加上刚才已经被她悄默声儿那惊世骇俗的一句攻得丢盔弃甲,不指望再能挽尊回来了。
他有些颓然,话音都是飘忽的,“那你自学成才的悟性也是不俗......”
合懿没听明白这是夸她还是损她呢,也没顾着管别的,咧着嘴角卖乖地冲他笑了笑,一来劲儿顺势趴在他身上,伸着脖颈凑上去在他脸颊上一气亲了好几下,亲完了,见他面上缓和了些,试探着问:“那......话本不没收行不行啊?你又不在家陪我,我无聊得要长芽菜了总要找点事做,不然闷出个好歹来你不心疼么?”
这贿赂人都成习惯了,明明央求的话被她说得胸有成竹,吃准了他一定会答应似得。
“你又不是颗豆!还能长出芽菜来!”
两个人几乎脸贴着脸也没止住封鞅脱口而出噎她这一嘴,合懿听着简直要委屈死了,身子一扭腿一蹬十分不满的冲他喊叫了好长一声。
“快别动,往哪蹬呢!”
封鞅发自内心的不想教她拿捏住,眯着眼思索良久却还是没站住脚,但就这么答应了显得太没原则,于是追过去狠狠教训了她一顿,直把她亲的要倒不过气了才觉得解气,放开后他也平复了会儿气息才道:“话本就不没收了,但这会儿先不给你......还有啊,以后不许再拿那些把戏糊弄我!”
这话说得忒没威慑力度了,唬不住人不说还有助长她嚣张气焰的反作用。
是他脸皮薄招架不住吧!这可真有意思,合懿有点明白了,太傅大人的衣服就是他的封印,有和没有,他是两个模样。
合懿只觉得他这么个“假正经”可太好玩儿了,她玩儿够了知道见好就收,一应点头答应的快。
调笑完了该提起正经事了,她问:“你帮我拿回名单誊本了么?”
那誊本的事原不该拖到今天,只不过太傅大人事忙,前两天竟回回把这茬儿给忘得一干二净,合懿都不知说他什么好,只念着他一天早出晚归的份儿上便也不作怪,趁今早上与他一同起身的档口还特意记着嘱咐了一句,这要再忘了,她可真要发作了。
好在封鞅今天没忘,点了点头,“回来就放书房了,对了......话说,你知道方婕妤父兄的名字么?”
他像是看笑话的口吻,合懿觉得自己在他眼里永远是个扁的,颇有点不服气,“她父亲是宁远将军方康德,家中三位兄长,一位已然战死沙场,一位目前就职户部,只有一位二哥哥方晋时任翊麾校尉......”
她朝封鞅扬了扬下巴,“我怎么不知道,帝都中供职一年以上、六品起的官员姓名职位,甚至他们中大部分人的媳妇长什么样我都知道,你莫要把人看扁了!”
这些东西都是她作为长公主日常要耳濡目染的一部分,就算没照过面,听见了也会习惯性的记下来形成常识,如果连常识都被人怀疑,那她也太没有脸面了。
封鞅挑眉噢了声,“那你就看看吧,但我估摸着应该是没事,方康德位居五品,不管是他还是他儿子,任何一个人如果战死了,消息也早该传到帝都了,不会到现在还杳无音信,方婕妤那失魂落魄的担心委实没什么必要,你们女人就是爱多想。”
合懿又埋怨他冷心冷情,“正所谓关心则乱,方婕妤难道不明白你说的那个道理么,但是没有准信儿就不能安心,因为那是她的父兄,是血浓于水的家人,若换作我在她那样的境地,也必定和她一样困顿。”
她向来把亲情看得极重,甚至......比爱情还要重要吧,就像除夕夜那晚她对着无边的夜空大声许愿,寂静的温泉宫中,那声音被萧瑟的夜风吹散开来,可巧飘进了正离宫的封鞅耳朵里。
他记得很清楚,她所有的愿望都是和家人有关。他倒也不是争宠,只是心底里恍惚有些愁患如同缥缈的雾气似得一圈一圈氤氲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太傅求问:被媳妇调戏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第42章 斛珠酿
合懿紧着下半晌将那厚厚一沓子名录全寻摸了一遍, 天可怜见, 幸而没有方家父子的名字。
她接着就要琢磨教人给方婕妤带个信儿, 好教人早日安心康复。
捎个信儿这事原也不值得费什么心的, 但主要合懿身份在那, 如今跟宫妃沾边的事她不愿意做得太明面,回头落了人口实,她倒没什么大碍, 只是怕给方婕妤无端招祸,那就事与愿违了。
左思右想, 她想到了内宫局。
内宫局有专门出宫司办采买的太监,合懿从前就经常让人去找他们带些市集上的小玩意儿,这一来二去的, 时间长了,也算熟门熟路有口风紧信得过的人。
身为太监在宫里当奴才供人使唤,出了宫换身衣裳手上攥着银钱转眼就能当大爷,两相一对比,越发显得每月定日子出来的这一趟不容易, 差事办稳妥了,抽空消遣一二那也是大伙儿都心照不宣的事儿。
既然消遣那也就是寻乐子, 太监身上虽然比寻常男人少一块儿, 但寻乐子的途径也和正常男人没什么两样,说到底还是离不开“吃喝嫖赌”这四个字。
晚上她和松青说起来这事,松青道:“这几天不正是他们出来走动的日子么,明儿派人去他们寻乐子的地方等着, 到时候随便招呼过来一个也就把话送进去了。”
合懿也认同,“那你亲自跑一趟吧,找个稳妥点的,嘱咐他不要让其他的宫妃知道是我给方婕妤带的信儿。”
松青应了声儿,第二天掐着时辰便出府去了。
她一个姑娘家,“嫖和赌”那地方也就不好沾脚,便挑了“吃喝”中他们寻常最爱光顾的醉梦楼。
她去得早,往二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上几个可心的菜品,一边吃一边等。
约莫一刻钟,窗户底下停住一辆马车,车门打开,里头走出来位眉清目秀的贵人,身量不算高壮但胜在挺拔,乍一看,一点儿不像太监,倒像哪里的富家公子。
这可真是巧了,松青眸中一亮,曲起两指在窗棱上不轻不重敲了两下,底下的人闻声果然抬头望过来,见着她颇有些意外,“怎么是你?”
隔着楼上楼下说话不方便,他又道:“你等等,我就来找你。”
松青嗳了声,趁他还没上来的档口招呼小二进来把桌上的残羹全撤了,又吩咐上几个招牌菜过来,在座位上仔细理了理衣服,再拢了拢鬓遍莫须有的碎发,确定妥帖无虞这才安稳端坐。
这么个样子的殷勤,在她这儿着实少见。
楼梯上很快有脚步声嗒嗒传来,他停在楼梯口打眼儿便瞧到这儿,走过来熟稔地在松青对面落座,“今儿也不知什么风竟把你从公主府刮到这儿来了,瞧这模样,是在等人?”
“抓阄呢!”松青摆手,“公主有吩咐想给宫里人带句话,让我在这儿守株待兔,谁成想居然先遇上了你……这都有小几个月没见着你了吧,果真是贵人事忙!”
他和别的太监谨小慎微的阴沉不一样,笑起来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寻不着半点卑躬屈膝。
“前些时候奉皇上旨意往靖州去了一趟,山高路远,一来一回就耗费不少时间,光耽误在路上了,哪够得上你一句贵人事忙。”
松青直教他别装模作样的谦虚,“对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高升呢,都过去不少时候了,也没个见面的机会,今儿正好碰上了就我做东,贺你荣升裴少监。”
对面那位正是如今的内侍省少监裴嘉时,实实在在太监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说起来两个人还很有些缘分,同年入宫同年伴主,而后仍是同年随主而安,不同的是松青伴的长公主,裴嘉时伴的是当今的皇帝。
当年皇帝还小尚未移居东宫时,常和长公主一处读书习字,他们做下人的自然也在一处,年少情贵,年级相仿的人一道处久了容易生出深厚情谊,哪怕后来他随皇帝去了东宫,再后来松青陪嫁长公主更出了宫,几年下来细数不过寥寥几面,如今难得碰面也还能如老友一般毫无嫌隙。
说着话,小二将菜品一一上齐,裴嘉时又要了壶斛珠酿,这酒柔和的很,适合姑娘家饮用。
小二动作很快,酒呈上来,裴嘉时先拿起来给两人杯中都添满,他那双手不算好看,手背上有伤手心覆有一层茧,看起来与他养尊处优的面容一点也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