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发泄过多，今天养精蓄锐，来日蓄势待发。”林烺把烟蒂扔进垃圾桶里，“你心情不错啊，还哼歌呢。”
方老板转头凑近他，指了指耳朵里塞着的耳机：“听歌吊命呢，不然直接能睡死过去。你说咱们现在听来听去还是十年前的老歌，还真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
“那是你没跟上时代发展的潮流。”林烺拍了拍他的肩，“少抽点，见天看你往这跑。”
“嗯，等项目上线了能缓一阵。”方老板吐出一口烟圈，“林烺啊，你当初怎么会选择做游戏策划？按照你的学历和资质，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哪就有更好了，”林烺沉了沉眉头，“哪那么多为什么，你最近跟老张混多了，张口闭口就跟人谈人生啊。”
“你小子，成天里没心没肺的，老这么游戏人间算怎么回事。”方老板烟瘾重，没几口就到底了，“不像你刚毕业那阵了，现在游戏行业太难了，光个版号问题就弄死一批公司，咱们公司虽然还没到寒冬，但新游戏最终能拿个什么成绩，谁都说不好。老板压了太多希望在这个项目了，但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你不也是？我算是经历了游戏行业的起起落落，也算值了，可你是他巅峰时刻进这个行业的，往后的每一步都会更难，我看好多同行现在都转行了，你人聪明能力强，有时候别太死脑筋。”
林烺压下去心头的苦涩，笑笑说：“怎么还煽情起来了，说得我都想给你网购点枸杞了。我没你说的那么厉害，在哪个行业不是混口饭吃，游戏走下坡路，不见得别的行业就行，风水到哪都是转。”
“你这人……”方老板的确欣赏林烺，哪怕两人时不时就要拍桌子吵架，“那说点别的，你嫂子，就我老婆，她有一表妹，也是985211的，长得也好看，父母都是公务员，今年……”
“打住打住，可以啊老方，”林烺有点哭笑不得，“你在这等我呢，跟谁学的，前头铺垫那么一大串。”
“我还没说完呢！”
“别说了，我谢谢你好意，不过没戏，你也别耽误人妹子时间。”
“你这人……我看你相亲也没停过，你什么毛病啊，那么挑。”方老板这急脾气又快上来了。
“没毛病德智体美劳全方位发展！”林烺伸个懒腰往回走，臭不要脸道，“30岁再说吧，再玩两年……诶，你女儿多大了？要不等你女儿再大点我追你女儿吧！”
“滚蛋！”
为什么进游戏行业，为什么放弃考研，为什么抛弃更远大的前程。林烺不想说，也说不出口，说不出当初所有的选择里都夹杂着一个叫周拙的初衷。
加班回家洗完澡躺床上已经快12点了，眼皮子打架似的抬不住，不过临睡前还是上了游戏。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好友列表，组队信息就发了过来。
危险盼望zz。
林烺觉得自己心要炸了，胸腔都在沸腾。
然后，点了拒绝，还是怂啊。
-睡了，先不玩了
没等周拙回复，林烺又发了条信息。
-算了还是玩一把吧，拉我
还是舍不得。
邀请信息立马发了过来，组队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没有别人。
“还要拉人吗？”周拙问。
林烺深吸口气从床上坐起来，打字回他：不用。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深夜的游戏里，只有他们2个人，在主城，在竞技场，在副本，在Boss死亡后寂静的关卡里。
周拙笑了笑：“你女朋友跟崽子玩一天了，刚下线，把崽子累够呛，估计他明天都不想碰这游戏了。”
林烺心里一阵苦笑，犹豫着打下一行字：你现在跟崽崽在一起？这话最后还是没发出去，删掉重新回复道：不好意思，这麻蛋打游戏容易上头。
周拙那头不说话了，紧接着就进入了游戏，大概是一个人开麦的氛围有些尴尬，周拙把话筒也关了，还是选了打野。
只是这把周拙发挥得非常失常，也许是困了，也许是崽崽不在，林烺没见过游戏玩得这么菜的周拙。
直到被对面迅速推掉水晶，周拙还没缓下心神来，兵荒马乱。
-那我下了，晚安
-晚安
周拙立马又补充了一句：
-你加一下战队群吧，方便联系
那边没有回复，没一会儿头像就灰了。
如果不是因为LLLang这个ID，昨天周拙压根不会主动加他好友，跟一种慰藉似的但也从来没敢想过会是那个人，但从刚刚看到“麻蛋”两个字开始，周拙的呼吸就乱了。那是林烺自己都未察觉的，口头禅。
是他吗？还是自己太敏感了？这个ID也许什么意义都没有，并没有代表就跟一个人的名字会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口头禅林烺可以有，别人也可以有。
应该不是他吧？就林烺这暴脾气，昨天被同队的狄仁杰那么一通喷，早就在水晶里挂机跟人扣字对骂约solo了，怎么可能还能这么心平气和。
可如果是他呢？那他认出自己了吗？声音，一定还记得吧？他为什么不开麦，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真的就是他，所以在逃避？
一整局，周拙都在琢磨这个，他甚至想直接问他：“你是林烺吗？”可他不敢，他怕他不是，又怕他是，更怕是他的话戳穿这层窗户纸后的分崩离析。
另一边的林烺也没平静到哪去，也在琢磨一件事，这战队群，他妈的加还是不加？
五年前分手后，他跟周拙都默契地删除了对方所有联系方式，再默契地换了手机号，换了所有能换的账号，从此，彻底断了联系。
现在的微信账号看不出半点林烺的痕迹，头像是猫昵称是狗狗的系统表情，朋友圈里基本没什么内容，加战队群其实并没有什么，但残存的理智还是在警告着他，骚年，你是在玩火哟。
玩火的骚年第二天依旧是顶着大黑眼圈去上班的，再这样下去迟早得精神衰弱，最主要还会秃头，更愁人了。人有时候想太多就是闲的，等忙起来，什么臭毛病都没有了，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了。
可总有人在你膀胱还没炸的时候让你毛先炸，比如这个，大X萌妹。
-今晚排位吗，赛季末了，再往上冲一冲
-加班
-靠，行吧，那我跟他俩三排
-……谁俩？
-就崽崽跟那个zz，还是他俩叫我来约你的
-你他妈……
林烺觉得这样下去早晚得出事，是时候把肖童灭口了，大X萌妹觉得耳边一阵阴风吹过，抖出一身鸡皮疙瘩，顺手就把空调调高了2度。
-哎你先别他妈的，这回是那个zz主动拉我的，还通过我游戏好友了，问我要微信不过我没给！
-……
-主要他俩都以为我是女的，我怪不好意思的，不好老骗他们吧
-……
-我等晚点跟他们坦白吧，如果他们不带我玩了也没事……emmm，等我再上几颗星吧嘻嘻
有没有同城代灭口的接单啊，价格好商量。
“其、实、我、是、男、的。”崽崽一字一句念着组队消息里的文字，“嗯？所以你是酱酱小仙男？”
“咳咳，”小仙男开了话筒，“不好意思啊两位，被带飞的感觉虽然特别好，但我怕我再装妹子下去咱们仨之间发生一段惊世骇俗的不伦之恋啊，还是得及时止损。”
“靠！”崽崽笑了，“兄弟你想什么呢，你是男是女都发生不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好嘛！”
“所以，”周拙突然开口，“L是你……男朋友？”
“噗！”肖童刚喝进去的可乐瞬间喷满了手机屏幕“怎么可能！小狼狗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儿子啊！钢板一样直！”
“……你们的情侣标记。”周拙提醒他。
“哦，你说那个啊。”肖童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们当初挂个情侣单纯是对那些狗男女羡慕嫉妒恨，我跟小狼狗是高中同学，你说我能做出这么饥不择食禽兽的事儿吗，虽然我家小狼狗是长得特别帅……”
肖童还在碎碎念，可是周拙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个念头，那就是疑似林烺的这个人，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
“你叫他小狼狗？”周拙问。
“啊，是啊，我一直这么叫他。不过你们可别那么喊他，能跟你炸毛。”开玩笑……要是被林烺知道自己捅出去这么多娄子，只怕他就不是狼狗，直接进化成狼，把自己撕得片甲不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