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山腰上的孤儿院,突然发生一场爆炸,整座建筑物淹没在火海里,整个森林都像被撕碎的画布一样变得支离破碎。
——
郁谨睁开眼时,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他无力吐槽这个熟悉的镜头,就听到丁鹤欣喜的声音:“你醒了?”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环顾四周。他现在应该在医院的病房里,自己身上还穿着宽大的病号服。丁鹤坐在病床边,神色有些憔悴。
他的头隐隐作痛,记忆如潮水般向脑海中涌来。
他按着太阳穴,勉强整理着脑海里的信息,声音有些沙哑:“我……我醒了。”
丁鹤看他痛苦的样子,先安慰道:“慢慢想吧,不急在这一刻。你现在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你……没死?”郁谨艰难地寻找着自己的声音,“你来找我了?”
他在纷乱的记忆中整理出自己的处境。
他现在应该在一家精神病院。
“我没死。”丁鹤抓住他的手,温暖的掌心覆盖着他的手背,忍不住笑他,“我们都活得很好。”
郁谨专注地看了他几秒,歪头想了想:“我想吃水果,你帮我削个苹果吧。”
他很想把事情的经过整理清楚,但是这副身体的脑子明显不太好,记忆缺失且混乱。
他看起来总归身体没什么问题。丁鹤松了口气,乐颠颠地给他削苹果,说话轻声细语,怕声音大点就把他身子震碎:“还想要什么?要喝水吗?”
“我现在脑子有点乱,你能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吗?”郁谨把头埋进掌心,自己抹了把脸,“就是,我们在这里的原因。”
丁鹤没急着说,先把他身体的问题问了个遍,才悠悠然地一边给他喂苹果一边开口:“你因为遗传和成长环境的原因,分裂出了不同人格。”
郁谨抿抿唇。他一直以为自己小时候是被拐去孤儿院。但仔细回忆起来,那可能不是孤儿院,而是精神病院。
“我‘死亡’的消息更是给你带来了不小的打击,你的精神情况变得更加差。你分裂出了一个以我为原型的人格,这个人格开始经常性占领你的身体,和你的主人格通过文字进行交流,营造出我的‘冤魂’向你求救,希望你帮我报仇的假象。这个人格,就是你之前见到的那只兔子玩偶。”
郁谨有些赧颜。这就说明,那只黏黏糊糊的兔子其实是他想象中的丁鹤。
所有他和兔子的甜蜜的回忆,都是他自己伪造的,是他需要那只兔子。
“你坚信这个人格就是我,并且开始做一些危险的事情,以求复活我。无奈之下,你的家人把你送到了精神病院,寻求治疗。”
丁鹤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这家精神病院的医生世界闻名。但相关案例在国际上都极为罕见,更不要说治愈了。你要知道,他们对你本身的兴趣,比治愈你的愿望要强烈许多,开始使用各种没有得到足够验证的治疗手段刺激你。”
实际上就是把他当成实验品。
“我不知道你后来分裂的那些人格是不是他们刺激出来的,总之你的情况并没有好转。”丁鹤淡淡道,“他们最后想出了一个办法,想办法让你的那些人格在同一个空间中出现,并引导他们进行整合或者厮杀。你知道一部叫《致命ID》的电影吗?和那有些像。”
“整合的地点就是那个孤儿院。他们认为我的事对你的影响很大,因此他们以此为主题塑造了一个平台。你在那里见到的每一个人,除了我——也就是‘杜汀’,都是你的人格。你将那些人格都认作是迫害我的凶手,通过对他们的惩罚将他们整合。但你每次整合最终都失败了,因为那个以我为原型的人格,一直都不肯消失,你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重演那场游戏。而我的任务,就是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来协助你完成这个过程。他们之所以会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就因为我是一个外来者。”
他为难地笑笑:“因为我如果在整合完成前就告诉你实情,不知道你会发生什么变化,所以我不敢说。我也不能让你看见我的脸,因为我其实并不是你人格中的一员。”
他说完了,就紧张地看着郁谨,怕他受了什么刺激病情复发。
郁谨低下头,小口地啃苹果,半晌才挤出一句:“你没死就好。”
他差点就冲动说出口:如果早知道你没死,我也许不会这样。
丁鹤却仿佛能看到他心里所想,怅然地道:“如果我当时知道你会这样,一定会早点来找你。我还以为,你一直没找我,是把我忘了。”
他说到后面有些苦涩。小孩子的承诺有几句是能信的呢?回去第一天也许还会念念不忘,过几天见到新鲜东西,早就把他抛到脑后了。
他当时确实挺喜欢这个漂亮弟弟的。
郁谨啃苹果的样子异常乖巧安静,像只收起爪子的猫:“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本来就学的这方面的专业,来医院实习,没想到遇到你。”丁鹤眼神暗了暗,但他飞快地扬起一个笑容,转移话题,“苹果好吃吗?还要吗?”
郁谨本来不怎么喜欢苹果,将就着啃完,摇摇头:“我想出院。”
丁鹤帮他擦好嘴,起身要去和医生商量:“我去问问他们。不过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观察,确认没事后我们就回家。”
“回家”两个字让郁谨心里一暖,他不由露出微笑,催促他早去早回。
丁鹤嘴唇在他脸颊轻轻点了一下:“我马上回来。”
丁鹤刚走到门口,就看一个中年男子迎面走来,惊诧地看着他们:“你们要干什么?”
第51章 捉住坏孩子(二十一)
中年男子打量着他们,厉声发问:“你们这样子,是想去哪里?”
“出院。”丁鹤道。
“出院?”中年男子皱起眉,怂怂鼻头,满脸不认同,“出什么院?快回去休息。”
郁谨望望窗外,确定现在是白天。
这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让他觉得很熟悉,像是那个胖乎乎的企鹅爱德华。
“我记得,如果确认治疗成功,应该就可以出院。”丁鹤平静地陈述。
中年男子揉了揉鼻梁,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谁说的?跟家属联系过吗?先休息,我去准备一下,帮你们确认。”
他虽然在笑,语气却咄咄逼人,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郁谨不由得有些犯恶心。
丁鹤点点头,问:“那怎么确认?”
“你们先等着,一会有人带你们去做测试。”中年男子细长的眉眼眯起,怪异地看了他们几眼,走出房间,顺便带上了房门。
丁鹤试了试,不出意外上锁了。
郁谨望着窗外。窗子有特殊的栏杆挡着,大概是怕有精神病人不受控制,从窗台跳下。
与其说是精神病院,不如说这里是一间监狱,给人一种极为压抑的感觉。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房间比较明亮整洁,床也挺舒服的,还没有奇奇怪怪的狱友在旁边扰乱心情。
床头所靠着的墙壁突然传来剧烈的捶墙声,一个男性一边傻笑一边含糊不清的高声大喊。
郁谨嘴角抽了抽,收回了之前的看法。
丁鹤坐回床边,把他揽进怀里:“旁边的病人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不过应该很快会有人去处理他。”
果然,男性大喊的声音渐渐远去,他像是被什么人控制住手脚,只能不满地骂着脏话。
郁谨道:“这声音有点像李蒙。”
丁鹤瞅了他一眼:“子人格的产生总是和一定的经历有关,很可能会以身边某个人的形象出现。”
而他不知道在这里住了多久。
旁边房的病人一直在鬼吼鬼叫,烦得郁谨差点要去隔壁把他的嘴封上。
不知道以前的他是怎么忍下来的,现在他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而那个中年男子所说的人也一直没有来。
他无聊地扯着宽大的病号服袖口:“他们会让我出院吗?如果不让的话,我们是不是要越狱?”
“越狱”这个词说起来有些刺激,丁鹤忍不住扬起嘴角:“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大概率不会放我们走。我觉得我们还是自己走吧。”
这个回答正合郁谨的心意。他干净利落地掀开被子,穿上拖鞋就准备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