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跟在陛下身边这些年,也不能什么都不会,不然岂不是给陛下丢人了。”
我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的弯弯绕绕越发的多起来,一件事情,一句话,甚至是一个表情,都可以在心里百转千回的想了又想。我不知这是好是坏,跟在你的身边,总有那许多的危机四伏,活得小心一点,或许就能在你身边待得久一点。但是,我看着你,知道你或许是不会喜欢一个心思深沉的女子的。
你有复杂又悲伤的过往,向往简单又明媚的爱人,这些我都明白。如果我可以成为那样的女子,就再好不过,可惜我成不了。那我是否嫉妒那个简单又明媚还得到了你的爱的女子呢,我从前以为答案是不,但现在,在她的命在我手里的时候,在我看着冷静的站在那里的你像在看一个小丑一般看我的时候,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我该杀了她,杀了她,让你恨我,恨得想将我千刀万剐,便如同我怨你,怨得想将自己剖心剜骨。
这多公平。
闪着冷光的刀刃向上逼近,只差一点,便会划破锦觅柔软细腻的肌肤,邝露望着对面的人,喝道:“让他们走!”
润玉沉默着,彦佑有些急躁的叹气,旭凤握紧了拳:“没听见吗?让他们走。”
天兵统帅一愣,不知该如何是好,旭凤继续威压道:“快些!”
天兵统帅又试探的看向润玉,见天帝依然一副平静的样子,便挥了挥手,示意四周的天兵都退下,放战努和柯月离开。
战努看着邝露,莫名地有些犹豫,柯月抓紧了他的手,小声道:“哥哥,我怕。”
战努低下头,一手握紧长剑,一手握紧了柯月的手,最后深深地看了邝露一眼,转身离开。
邝露看着战努和柯月逐渐走远,直到再也看不到身影,便挟着锦觅往后退。
他们退一步,对面的人们便进一步,一步又一步,直把她们逼到了诛仙台的边缘处,在那边边上摇摇欲坠。
润玉终于开口:“放了王后,便可从轻发落。”
邝露看着那个千年来让她在乎的连触碰都不敢轻易的人,轻轻笑了起来:“那邝露还真是谢过陛下了。”
那年锦觅在旭凤逝后醒来,和我说她的心丢了,哭着求我帮她找心。我安抚着她,心里却也有些心疼她,她太可怜,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才这样痛。
而如今我却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更可怜,是不知道自己把心丢在哪儿的她,还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我。
我有一颗心,只有一颗心,我没有弄丢它,我知道它在哪儿。我把它给了一个人,不求什么好好呵护,只求不要践踏它。可到最后,那人还是把它给踩烂了。
从轻发落?你想多了。
我再也,再也不做什么上元仙子了。
邝露微微偏头,在锦觅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别怕。”
又直直地看向润玉,忽而一笑,轻启朱唇,对着润玉说了一句无声之语。
润玉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看到邝露高高举起了手中匕首,向下插去。
旭凤下意识的使出法术,润玉也瞪大了眼睛向前奔去,他看得清楚,那匕首不是插向锦觅,而是插向邝露自己。
可这世上的人总有错过的时候,一旦错过一时,或许便是一生。
旭凤的三味真火直直打在了邝露的小腹上,邝露躲不开,也根本没想躲,她一把将锦觅推了出去,正正好被旭凤接进怀里。锦觅慌乱地回头看,只看到邝露飞扬起的被鲜血染红的衣角和只差一点便能抓住邝露的润玉。
邝露却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胳膊,用力将匕首一划。银质匕首划过润玉手心,溅出一道红色的弧线,那龙血点点滴滴成网,终是笼罩着邝露,坠下了诛仙台。
润玉惶急,跟着便往诛仙台下去,却被彦佑一把拽了回来,怒斥道:“你疯啦?那是诛仙台!”
润玉愣住,跪在诛仙台的边缘处,望着那一片深渊,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想起她刚刚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从此以后,你我之间,便如参商。”
两不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这里了!
天知道我一开始想开坑,就是为了这里!想想邝露跳下诛仙台,衣角与润玉指尖堪堪擦过的场景,真是让人身心舒畅――
第7章 六
润玉初回天界的时候,曾十分好奇那诛仙台下是怎样的光景。
他听闻许多跳下去的神仙灵力尽失,肉身尽毁。所以,或许那里是白骨累累,但他又听说,许多神仙其实是灰飞烟灭了,连那一点骨头都留不住,千年万年的修行到最后也只变成了一阵烟,被风一吹,就散了。
润玉曾有过去看看的念头,但那念头也不过霎时之间便被打消了。去看看?怎么看,跳下去?那自己岂不是也要灵力尽失,肉身尽毁,最后化作一阵白烟,随风飘散。想想便疼的厉害,虽然他不怕疼,可他也有些怕自己消散在这世间。他知道这世间多贪欲,多伪善,多私心,可他还是想留下来,或许有一天,和一个人一起去看看这万丈红尘。
但是,邝露是很怕疼的,润玉望着那诛仙台下的一片深渊,恍惚地想起来,那人胆子可小,怕的东西一堆一堆,怕苦,怕疼,怕一片漆黑不见半点光亮,怕权势高者坏了心阴险难测。很不巧,他的身边,苦太多,疼太多,他先于夜间行走,后又与人争斗,目之所及,皆是她怕的。可明明那么怕,她却还是强撑着留在了自己身边,
润玉想起来,那年她来到他身边,先天后威胁她要她监视他,她回去以后像个小孩子似的和他告状。他问她,你怕不怕,她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说自己怕极了。他看着她,莫名有些想笑。
那是她第一次和他说怕,也是最后一次,她在他面前,像个小女孩儿,明明都哭的抽抽搭搭的还要红着眼睛抓住别人的衣袖,生怕被丢下。到了后来,他要她做的事均比这件事恐怖上千万倍,她却再不曾在他的面前流露出一点怕的样子,那样坚强,那样无畏。可他知道,她还是怕的。
如今,你跳下诛仙台,可是要受比千刀万剐之刑还要残忍上百倍的刑罚,邝露,你不怕吗?
很疼吧,润玉想,既然那么疼,为什么要跳下去呢?
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你怕我罚你吗?可你明明知道,这么些年来,哪怕你做事有时疏忽,要我来替你收拾烂摊子,我也从未真正的罚过你。天界到处都是流言蜚语,说上元仙子心思不纯,挟恩图报,仙人们的折子从未停过,我却也从未理会过。
我不会杀了你的,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杀了你的。
那你,为什么要跳下去呢?
彦佑在一旁看着沉默站在那里凝视着诛仙台下方的润玉,莫名地有些不安,这样的润玉让他不知怎么想起了一千年前,他的养母被先天后杀害时的润玉。
那时,润玉看着他的母亲幻化成烟,又受了先天后的重重一击,浑身上下却只是透出一股死寂。彦佑看着那先天后再一次凶狠的蓄力和润玉满身的死寂,还以为润玉难道是哀莫过于心死,连反抗都放弃了。但是紧接着,他就看到了润玉的招招凌厉,步步紧逼。那种怒气,那种力量,令他至今想起还心有余悸。
而如今他面前的的润玉又陷入了那股死寂中,彦佑不安的想,润玉会不会再使出那样的招数呢,可是对谁使呢?虽说旭凤打了邝露一掌,可按理来说,还是她自己跳下去的,那便不能怪旭凤了,或者润玉会不会,直接把诛仙台给填了?
彦佑的思绪越跑越远,润玉却已经收回了眼,冷静的转身向旭凤和锦觅道:“魔尊和王后受惊了,如今罪徒已经伏法,还请二位不要担心。”
旭凤看着面无表情的润玉,不知怎么觉得有些尴尬,只点了点头示意无碍,他身旁的锦觅却激动起来,挣开了旭凤护住她的手。
“你说什么罪徒?伏法?”锦觅不敢置信的看着润玉,“她明明是被逼着跳下去的!”
润玉的表情依旧不起波澜,连带着眼睛都是毫无光彩:“王后可是受惊过度?来人,给王后准备压惊汤——”
“不必了!”锦觅厉声打断,向前一步看着润玉,颇有些痛心疾首的意思:“很久以前,邝露问过我一句话,如今,我把这句话送给你。润玉,你的心,莫不是冰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