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Paula坐到Eduardo床边,并抬头朝有点激动的Alex点点头,示意大儿子先离开。
等Alex离开,Paula不说话,先摸了摸Eduardo的腰腹,那些曾经受过严重挫伤的地方。
“你很紧张,Dudu。”Paula观察着小儿子的表情和细微的肢体语言,“痛吗?”
Eduardo摇头,只是母亲的触摸会让他想起那些地方受伤时的感觉,这使他身体紧绷,但为了不让母亲发现,他尽力压抑着自己想要战栗的身体本能。
但他拙劣的技巧可以骗骗Alex和Mark,却骗不过同样是心理治疗师的母亲。
“放松,Dudu,放松。”Paula用轻柔的语气引导他调整呼吸。
“你知道普遍的做法是通过回忆来对过去的创伤性记忆进行‘脱敏’,对吧?”
Eduardo点点头。
“进行心理治疗的前提是你愿意接受现在的感觉,否则重访过去的经历只会让你受到更大的打击。”Paula解释。
“我可以处理这些。”Eduardo急忙解释,“我准备好了,真的。”
“是什么让你这么焦急?”Paula困惑地看着他。
Eduardo如鲠在喉,不知道怎么回答,实在没脸跟妈妈说自己现在心因性的勃起障碍。
“拜托,妈妈,让我试试,我需要这个。”他再次请求Paula。
Paula有点为难,以她专业的角度看,Eduardo真的不适合现在做介入治疗,但她毕竟是母亲,因此也质疑自己的结论是否足够客观。
“好吧,你可以试一试。”Paula实在没办法,这已经是Eduardo最近一周以来的第三次请求了,他跟她所见过的其他PTSD患者回避治疗的情况不同,或许Eduardo是真的准备好了。
“我可以给你联系治疗师,但有不适的感觉,你必须立刻中止。”Paula说。
“谢谢你,妈妈。”Eduardo向她保证,“当然,我会的。”
经由Dr.Tsou的推荐,三日后,Paula为Eduardo带来了一位看上去非常慈祥的心理治疗师Dr.Chen。
Dr.Chen和Eduardo的第一次见面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和他单独随意聊了聊。
她问Eduardo喜欢什么,Eduardo说自己喜欢金融、数学、极限运动、气象特别是飓风,还有马术与小提琴。
恰好陈女士也很喜欢小提琴,他们先是聊了好久的乐理,之后话题转到了飓风上。
陈女士问Eduardo为什么喜欢飓风,Eduardo回答说1992年时他们全家刚搬到迈阿密,飓风安德鲁横扫了迈阿密,他见识到了自然的力量和劫后人们的坚强和生活重建的过程;而且大自然形成安德鲁飓风的过程也让Eduardo深深着迷。
第一次的聊天和愉快,Eduardo渐渐放松下来,他们约了第二次见面的时间。
三天后,他再次见到了这位和蔼的医师。
第二次见面他们依然没有涉及对PTSD的治疗及话题,Dr.Chen仍旧和Eduardo聊天,这次话题在一些书籍和音乐上。
结束的时候,他们又约了第三回见面,依然是三天后。
这次就没有聊额外的话题了。
“Eduardo,”Dr.Chen单刀直入地对Eduardo说,“你知道我们要开始了,对吗?”
Eduardo点点头,尽管有前两次轻松的谈话排解了很多拘谨,他依然本能地开始紧张,但对治疗的期待最终还是压倒了恐惧。
Dr.Chen看他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捉紧了盖在膝盖上的软毯,便轻抚Eduardo的手,“别紧张,先放松好吗?你现在是安全的。”
Dr.Chen已经六十多岁了,双手尽管保养得很好,但依然还是布满皱纹,但饶是如此,她干瘦的手还是比Eduardo的要温暖。
Eduardo听她的指导做了几次深呼吸,剧烈的心跳终于稍微降下来。
“接下来我们的谈话,需要你先有‘安全’的意识。”Dr.Chen用轻柔的语气说,“如果你希望,可以找一个能让你安心的人陪伴你进行治疗。”
Eduardo看着Dr.Chen,棕色的大眼睛流露出渴望,但嘴抿得紧紧的,显得很犹豫。
Dr.Chen看他样子,就觉得这孩子憋得很难受,不禁笑了笑,“你想找谁?”
Eduardo张了张嘴,没说话。
Dr.Chen问:“Saverin夫人?”
Eduardo摇头。
“你哥哥?”Dr.Chen又问
Eduardo停顿了一下,还是摇头。
Dr.Chen了解过Eduardo身边的亲人关系,在新加坡的就只有Alex和Paula,她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于是她将Eduardo的手机放在他手里。
“给这个人打个电话。”Dr.Chen温柔地说,“我希望他愿意陪伴你。”
Eduardo有点游移不定,他中午才见过Mark,现在是工作时间,Mark应该在Facebook。
他没有对Mark提过治疗的事情,Mark自然也没把这件事纳入自己的时间表中,Eduardo知道他接到电话一定会立刻回医院里来,可是Eduardo不确定自己该不该打断Mark的工作。
他尊重Mark的工作时间。
“亲爱的,你可以尝试一下。”Dr.Chen说服他,“你现在想到的人,是你所最相信能给你支持的人,有他在你身边有利无弊。”
“好吧。”Eduardo拿起手机,他吸了一口气,他点开了通讯录里Mark的条目。
Facebook在新加坡的分部跟总部一样,有一间几百平的数据监控室,专门放置检测产品数据的大屏幕。
监控室最大的那面墙被主屏幕占据,记录的是Facebook在亚洲各国的每日活跃用户数、每月活跃用户数,以及移动端的每月活跃用户数,这些都是互联网行业里最常用的数据指标。
其他两面墙也被各种大小交互屏占据,收集的是Facebook其他产品的用户数据,内容跟主屏幕大同小异。
Mark很重视数据,在新加坡分部也延续了他在总部的习惯,每天都会花点时间在这方面,Luiza是分部的首席数据工程师,两人的碰面的时间便渐渐多起来了。
“中国进不去,Facebook把印度作为亚洲最重要的市场实在太正确了。”Luiza端着咖啡说,仰头看着主屏幕,“这数据多漂亮。”
Mark一直想进中国,但始终不得其门而入,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印度。
“印度人口只比中国少一些,尽管它的互联网发展缓慢,但是基数足够大。”Mark回答。
“不过从社会意义而言,在印度推广互联网是非常棒的一件事,”Luiza说,“你不知道那里有多封闭,Facebook进入印度后,给他们带来了多少新观念的冲击。”
“你在印度工作过?”Mark将视线从交互屏幕上撤回,放到Luiza脸上。
“我原本在阿尔图纳数据中心工作,”Luiza说,“后来申请调到了印度的分公司。只是我到印度一年后,印度政府的移民政策变更了,命令所有外国职员都要在当年九月一日离境,在境外重新签证才能入境。大概是我做的一些女性权益的宣传,他们没再允许我入境。我就选择了新加坡的分部”
“为什么?”Mark问她,“Facebook在爱荷华州的数据中心没有给你提供满意的工作环境吗?”
“当然不是。”Luiza笑起来,“我只是想为印度的妇女们做点什么。”
“你是个勇敢的女孩。”Mark说,“那里的环境对女性而言不太好,要做女权运动也不容易。”
“何止是不友好?”Luiza撇了撇嘴,“但印度的年轻女孩们非常渴望改变这些。”
“Facebook在印度的妇女项目效果怎样?”Mark问。
Facebook这几年搞了个计划,在印度一些比较落后的村庄为赠送给当地的女性自行车、手机和平板,旨在使她们接触互联网。
——让每个人都有网可上,不但能解决亿万人的生计问题,还能让我们从他们身上发掘无穷无尽的创造力。
Mark在宣布计划时说过这样的话。
“不能说很好,但总归是有点用。”Luiza说,“我周末的时候会到那些地方给她们进行互联网培训,用作培训的会客室大部分原来是村里举办宗教活动的圣地。”
“将宗教活动场所腾作培训室,这说明她们还是愿意利用互联网的。”Mark说,“但是这种做法实在太局限了,Facebook毕竟不能给印度所有女性都赠送这些,年末希望Free Basics能做到更多。”
现在Facebook决意咬下印度这个大市场,Mark还希望通过Free Basics,给印度带来免费的互联网应用。
“是的。”Luiza说,她欲言又止,“但是……”
“怎么?”
“Mark,印度有些小道流言。”Luiza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