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是Facebook的CEO,而不是医生。”Eduardo笑了笑,“把医生的工作还给医生吧。”
“你不想我留在这里,Wardo?”Mark皱了皱眉。
“No,just……”Eduardo想了想,换了个说法。
“Felix昨天找过你不是吗?发生什么事了,你今天一直在处理事情,美国现在应该是深夜吧?”
“LGBT最近在谴责Facebook的实名制。”Mark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对Eduardo坦白。
他把笔记本转到Eduardo能比较容易看得到的角度。
“Sister Rova,这是其中一个抗议者,同性恋变装艺人。他在谴责Facebook不允许他使用艺名Sister Rova。Facebook的审核算法需要他提供出生证明或驾驶证确认身份。他认为这样侵犯了他的隐私。”
Eduardo看了看,那篇抗议上有数千人在讨论,而且也有上万个赞了。
“还有这个。”Mark又点开另外一篇言论。
“Michael Hatmaker。一个变性者,她谴责Facebook强制她使用变性前并不常用的‘真实姓名’。”
“Jillian A. York。”Mark打开自己的Twitter小号,“电子前沿基金会的人。”
“‘政策是错误的,因为匿名是自由表达的重要因素’,天啊。”Eduardo看了看Jillian York对Facebook实名制的评论。
“不过我倒是不意外他做出这样的评价。”Eduardo说,“毕竟Jillian一向厌恶Facebook的实名制,以前就曾经在Google取消实名制措施时,说Google比Facebook更尊重用户的权利,不是吗?”
“是的,还是这个人。”Mark有点意外地看着Eduardo,“你知道11年的事情?我们那时还没和好。”
“当然,我还是有在关注Facebook,毕竟我手上还有5%的股份。”Eduardo有点不自在。
“你为什么要为此感到不好意思?”Mark坦然直视Eduardo,“我也在关注你。”
他说,“我知道你投资了什么项目,知道你每年都会去AngelHack,知道你给世界抗灾害的NGO捐款,也知道你在新加坡过得很好。”
Eduardo看着他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转了话题:“所以LGBT的抗议在持续发酵?”
“对。”Mark把笔记本转回来,“上个月Facebook封杀了一批假名账号,其中就有一大批变装皇后和其他LGBT群体成员账号被封杀。”
“你打算怎么做?”Eduardo问。
“沃伦斯已经代表Facebook做过公开发言了,但看起来成效不大,LGBT群体用户在抗议爆发后大量流失。”Mark有点烦心地说。
“事情再继续恶化,很可能接下来董事会那边会要求我做进一步的行动了。”
“我记得以前Google+也曾经卷入过实名制的争议?”Eduardo问他,“Google妥协了。董事会也会建议你妥协的,毕竟Facebook实名制纠纷这几年越来越多。”
Mark冷笑一声,“Google本来就是为了和我竞争,才会推出实名制。从宽松到收紧难,Google这种对我的模仿肯定不会成功。可是从收紧到放松却容易,如果Facebook向LGBT妥协了,那Facebook实名制的根基也要被松动。”
这还是Mark第一次在Eduardo面前谈起工作上的事情,之前面对Eduardo时那些难得一见的温柔全部被割裂,露出他与生俱来的尖刺般的锋芒和冷酷的铁血。
但Mark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暴露了本性。
他的本性是一柄双刃剑,让他创造出一个20亿用户、价值3000亿美元的帝国,也是这种本性,曾经把他最爱的人割得遍体鳞伤,负气远走新加坡。
Mark看到Eduardo因为车祸而瘦骨嶙峋的手,想起那天获知消息后竟然要花上一整天才能赶到Eduardo身边,一种细微的却不可忽视的痛苦油然而生。
“……”他蓦然沉默下来。
“怎么了,Mark?”Eduardo看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
“没什么,”Mark合上笔记本,“我去外面转转透透气。”
他猛地站起往外走去。
Mark从外面回来的时候,Eduardo刚接受了常规的伤口治疗。
接下来的时间里,Mark没提LGBT的事情,Eduardo也没有提过让Mark回美国的话题。
Facebook的CEO坐在病房的沙发上一直在使用笔记本电脑。
当晚,Mark还是留在病房里过夜。
但没睡多久,他的手机因为来电的震动把他吵醒了。
Mark睁开眼,放在枕边的手机不断无声闪烁,上面是COO谢丽尔的名字,时间是1点42分。
Mark下意识就往Eduardo那边看过去,生怕吵醒Eduardo。
但他发现Eduardo根本就没有睡。
他正将平板电脑支在床头的架子上,屏幕的蓝光映照在他的脸上。
最近急速消瘦的脸在光影里,显得轮廓格外突兀,呈现出一种极度病态的苍白和憔悴。
Eduardo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平板电脑有点出神。
在屏幕闪烁的幽光下,Mark能看到他睁着眼睛,几乎不眨眼,脸上的表情很茫然无措。
“Wardo?”Mark爬起来,“你没睡?”
“我吵醒你了?”Eduardo这才回过神,发现Mark已经醒了。
“没有。”Mark穿上拖鞋走到他床边,“怎么回事?”
“伤口有点痛,我就醒了。”Eduardo说。
“很痛吗?要叫医生给点止痛药物?”Mark抬手就想按铃。
“不,不用。”Eduardo摇了摇头,“医生不建议。”
“好吧。”Mark坐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发,“在看什么?”
“在看去年ASP世界世界巡回赛。”Eduardo说,“杰里米·佛洛雷斯夺冠时,征服的那个晨浪。”
The Association of Surfing Professionias举办的冲浪比赛是冲浪运动里级别最高的比赛,去年夺冠的是杰里米,一个小个子的欧洲人。
他在半决赛完美的筒浪穿越后来者居上,以及决赛那天早晨凭借征服难以置信的巨大晨浪,击败了ASP十届冠军莱斯·普利昂。
那两段冲浪被誉为近年的经典镜头,Mark知道Eduardo非常喜欢去年的赛事。
Eduardo还想跟Mark再聊一下ASP的决赛,但是他看到Mark握着的手机还在因为来电而不断闪烁,便终止了话题。
“你的‘第一夫人’在找你,Mark。”Eduardo调侃他,“还不快接桑德伯格夫人的电话?”
谢丽尔·桑德伯格是Mark从谷歌挖回来的COO。
Mark的性格很尖锐,更擅长制定发展策略而非处理公司运营所需要的各种关系,比如宣传、人事任免、政治公关等等,谢丽尔入职后,将这些全部都包揽了下来。
谢丽尔是2008年加入Facebook的。那时尽管Facebook增长迅速,却依然盈利寥寥。
在谢丽尔加入后,她说服Mark开始推行在Facebook里谨慎植入广告的措施。
仅仅两年,Facebook就从只有人气而没有收入的状态,实现了年收入数亿美元,真正成为了一个成功的商业网站。
也正因如此硅谷一直戏称谢丽尔是“Facebook第一夫人”。
Mark看了看手机,这已经是谢丽尔打给他的第三通电话了。
显然是急事。
谢丽尔是为数不多的知道Mark为什么去新加坡的人,如果不是紧急情况,她不会在新加坡深夜时间给Mark连打三个电话。
Mark当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了,他飞快亲吻了一下Eduardo的额头,“我出去接个电话。”
“去吧。”Eduardo的眼角都笑弯了。
Mark这通电话打了很久,几乎有将近一小时。
等他结束通话回到病房后,Eduardo已经睡着了。
他的平板电脑还架在床前,显然是看着的时候睡过去了。
电脑上还在播放ASP的赛事。
Mark帮他将平板电脑拿下来。
他靠在床边,安静地看了好一会儿ASP的比赛。
其实Mark并不懂冲浪。
Eduardo曾经对他讲解过冲浪比赛的得分点。从技术层面而言,Mark能判断冲浪者的水平,但是若谈到观看体育赛事的享受,Mark暂时还体会不到这项运动的快感。
Mark知道Eduardo喜欢冲浪,也擅长这个。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没多久,尚未有一起出游的机会,所以Mark至今还没看过Eduardo冲浪。
医生跟Mark说过,肺部的伤势是不可逆的,而受过严重挫伤的下肢,也很可能无法再给予Eduardo承担极限运动所需要的体能力量。
换言之,这样的伤势几乎在这些刺激的极限运动领域,判了Eduardo死刑,从此禁止入内。
Eduardo从清醒过来后,一直在不安和沮丧。
尽管他不曾表露出来,但是Mark能敏锐地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