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入云端深处+番外(11)

作者:杳杳云瑟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院子角落开了几丛金黄灿烂的迎春,盖住了墙砖上滋长的青苔,暖阳烘烤,花瓣蜷着,分外鲜嫩柔软。

朱砂抱着嫩绿的叶子在啃,牙齿虽小,却也尖利,长长的茎不一会儿便给它啮了个光秃。仙衣随手抛设一道结界,护下枝顶几朵单薄的迎春:

“狐狸居然吃素?这究竟是什么品种的?祖上是何方灵兽啊?”大为纳罕。

朱砂狐自身灵气纯厚,金仙衣设下的守灵界不抵用,被它一爪子便刨破了。欢快地摇摇尾巴,两爪按住了金黄的花朵,鼻子嗅嗅,似乎颇为垂涎。

哪知眼前一黑,一件衣衫带着柔软的皂荚香气飘落在它脑袋上,小狐狸受到惊吓,扭动挣扎,可身子被衣衫裹着,怎样都挣不出,没头苍蝇一般地横冲直撞,不知哪里磕到墙角,哀叫一声。

“蠢狐狸!”

金仙衣笑得前俯后仰,忽瞥见竹架子上另一件雪白的袍子,长摆广袖,在空中随风飘动,却是男子样式。

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自然不会是她收了衣物浆洗,于是脑袋一歪:

“木谣,那是谁的?”她指着,问树底下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苏木谣。木谣随她望去,风一卷过,那袍子上的银色云纹恍若波澜般散开。

她慢吞吞起身,把袍子收了下来,一点一点认真叠好,方才轻轻地说:

“我出去一会儿。”

彼时金仙衣手里握着印满爪印的外衫,恶狠狠去揪朱砂耳朵,闻言随意应了一声:“那你速回啊!我有事同你商量。”

……

等灵峰浮云殿。

八根神兽柱前,貔貅香炉里燃着檀香袅袅,主座上一人持卷翻看,白衣胜雪,黑发披散,不时轻轻咳嗽两声。

一童子踩着玄色云毯上来,恭敬道:“仙尊。”

他呈上托盘,里边稳妥折叠着一件雪色外袍,风荷看了好一会儿,目光温和安静,许久才问:“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从此以后,女主一心向道,清心寡欲,抛弃红尘,力求登仙……

男主:QAQ

第10章 浮云也顾盼,等灵十六年

童子并不应声,风荷一挥手,那袍子便原封未动落在案上。

“退下吧。”他低声说。隐隐含着落寞。

殿门却吱呀一声,天光漏入。一个瘦弱的人影从门外踏了进来,颇有些小心翼翼。

风荷怔了怔,投去视线,来人淡青色长襟,杏白色灯笼状的绸裤,脚踝一串细细的银铃,寻常音字阁弟子的打扮。长发挽了个素净的小髻,以一枚翠叶银丝夹别住,其余散在肩侧。

正是苏木谣。

这是木谣第二次踏入浮云殿。

长毯如云,殿宇阔大,那童子正好与她擦身而过,双颊朱红,眉毛青短,路过她身边一瞬,身体忽然破碎成片片微光,飞入高耸的白玉柱间,化成柱上五彩雀鸟的浮雕。

他竟不是活人。

这等灵峰结界千里,浮云殿偌大空静,难道可见的活物都是幻化?那一朵一朵的花是,引路的童子也是,竟处处都是生机,又处处都是孤寂。就像这座大殿的主人,给自己编织了一个如雾如幻的美梦。

荷君他,就将自己困在这片梦境之中。

木谣忽然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蓬莱覆亡、仙人降临、云归修习……会不会也是她自己的一场梦境?

这俗世三千,如微尘无穷,又有谁说得清,轮回往复,到底是不是一场又一场来去匆匆的离奇大梦呢。

她抬头去看主座上的那道白色身影,荷君也凝视着她,恍如他已等待她许久。

用那么一双漆黑的,折射不出光彩,仿佛世间万事都进不去的眼睛,凝视她。木谣双膝一弯,伏于他座下。

字阁弟子,见到阁主是必须跪拜的。

“不请自来,还望荷君恕罪。上次与您相见,太过仓促,礼数也未周全。救命之恩,襄助之情,弟子一直没有当面跟您说一声谢谢。”

她的声音偏清脆,尾音柔而坚定,一字一句回荡在整座大殿之中。

“从今以后,弟子一定勤于修炼,克己复礼,不求尽报荷君大恩,只求不负期许。”

说着连叩几个响头。态度同普通弟子对待地位极高的师长那般,十分地恭敬仰慕。

在来的路上,木谣想了许久。她至云归时日不算短了,却没多少人知道她的身份,就连与自己同舍的金仙衣也分毫不觉。

联想观生镜边白衣青年明显的放水、弟子分阁时她又异常顺利地进入了音字阁,后来飞剑峰那事竟也风平浪静,立刻就知道是荷君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眷顾着、关心着她,她的心啊,也曾如黑暗中苦苦挣扎的孩童突然遇见一束光芒那般,万分窃喜。

可是想起那夜,荷君对她说,爹爹曾有恩于他,木谣忽然就明白了,这世间本就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

若要仔细算来,即便是天大的恩情,他也早就还得不能再清,如今再是种种关照,反倒让她有些于心不安……

如果在她对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以后,还要事事依赖于另一个人,那与挟恩图报,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世间能彼此牵挂的人本就不多,谁与谁又能缔结永久的联系?就连云诉,青梅竹马近十载,也可以将过往种种在一朝之间全都忘记,与她从此形同陌路。

自己的这条命,是从地狱中捡回来的。至亲天人永隔,孑然一身。她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蓬莱大小姐。

仇恨刻骨印髓,重压于肩,如今一心一意,唯有学成一身本领,屠绝犼兽,手刃灭门仇人。

那是她如今还在这世间苟延残喘的唯一意义。

思绪万千之时,淡雅香气渐近,雪白的袍子映入眼帘,风荷低头看着伏在地上,几乎成为小小一团的少女,字阁的弟子服饰还有些不合身,宽大地裹住少女的身躯,袖袍空荡。

他看着她这样恭敬地跪在自己脚下,眼中划过一丝不知所措。

他的手指伸出只离她一寸,又攥紧放回身侧,动了动嘴唇,淡淡地说:

“起来吧。你已经做得很好。”

木谣“嗯”了一声,抚平衣摆站起,风荷便也如寻常师长那般问了一句:

“今日……课业如何?”

木谣诚实道:“略感枯燥。”

继而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不过弟子强撑着听完,却也觉进益良多。”

风荷好像松了一口气般地笑了:“那你说说,都悟出些什么了?”

“嗯,三清长老给我们讲了个故事,”木谣偏了偏头,似乎在回想。

三清是音字阁传授修仙心法的长老,他授课时,最爱引经据典大谈道理,一向很是枯燥乏味。

今日倒是难得说了个小故事来活跃课堂气氛,可惜弟子们早被先前千篇一律的心法口诀弄得昏昏欲睡,故而也没有多少人细听。

三清长老说的是个渔翁的故事。

见风荷好像有些兴趣的样子,木谣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约莫是说,从前,有个渔翁在湖心垂钓,还有一名船客在他身旁观景。渔翁竿子一扬,钓上了一尾大鱼,足有一尺来长。大鱼落到船内木板上,仍然腾跳不止。可是渔翁却用脚踩着大鱼,解下鱼嘴内的钓钩,顺手将鱼丢进了湖里。”

“船客不禁惊呼,这么大的鱼还不能使渔翁满足,可见其心之大。就在他屏息以待之时,鱼竿又是一扬,这次钓上的还是一尾一尺长的鱼。渔翁仍是顺手扔进湖里。”

“第三次,渔翁的钓竿再次扬起,只见钓线末端,钩着一条不过几寸长的小鱼。船客以为这条鱼也肯定会被放回,哪知渔翁将其解下,小心地放入鱼篓之中。”

“船客不解他为何舍大而取小,渔翁回答,我家中的盘子一尺来长,太大的鱼带回去,盘子也装不下。”

她手中比划着,风荷坐在一把檀木椅上,伸手勾起案上的白玉茶壶,往青色瓷杯中慢慢斟满。

水雾轻薄,湿润了他的眉,更显飘渺灵幻。茶香逐渐溢满整间大殿,好闻极了。

飞鸽青瓷杯衬着他雪白的手指,真是说不出的好看。他向她看来,神情如月华清冷:

“你可是悟出了‘知足常乐’?”

木谣点头。又道:“长老说,只要人活着,就会遇到死生存亡、穷达贫富、毁誉饥饱,是事之变,也是命之行也。如果我们能参透其中玄机,便可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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