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入府请安,再进宫面圣,再到祭坛上香祈福,然后参加群臣接风晚宴。”荆长歌抱怨,“这哪里是洗尘,简直是要把人活活累死。”
“这等尊宠,旁人求之不得。”赵辉又拨开一个杏子,津津有味。
“我还是紧张。”荆长歌拿起桌上另一张纸来看,依旧是她书写的字迹,是荆靳事前告知她荆府的一些状况。“荆家主母名为易巧,年五旬,性严厉,对之当言听计从,切勿当面顶撞。长女名叫荆长乐,刁蛮任性,对之应不理不睬,切勿争执不休。管家一名,姓荆名元,管事若干,护卫仆役丫鬟帮工众多……”
“既娶妻,何纳妾?”荆长歌愤愤不平。就是因为妾太多,才搞出如此多的的兄弟姐妹与麻烦事。
“没有妾,怎有你?”赵辉道。
荆长歌闭目,她没有办法向这个时代的人解释,三妻四妾为道德伦理所不容的问题。
“你性情与我师娘颇为近似,师娘性格爽朗,不拘小节,不许师父娶妾,师父与师娘,相爱扶持,情比金坚。”赵辉回忆童年岁月,“师父脾气不好,师娘处处容让他,待师父气过,又反过来向师娘道歉。”
荆长歌沉默,明眸清亮,静静聆听。
“那年师父病重,师娘日日守在床前,师父问师娘,我若是死了,你怎么办?师娘说,她要带着师父的骨灰,游遍山川江河,替师父看尽世间千姿百态。”赵辉淡若清辉的面庞染上一抹笑意,“师娘还说,终有一日,她会带着师父的骨灰,回归凤凰山,魂安故里。”
荆长歌脑中嗡鸣,那似曾相识的剧痛感觉,又回到她的脑海中,脑海中浮现出古墓石壁上的文字与古墓通道,在一方石室内,有一见金色灿灿的三足容器,如同鼎状,半人之高,她欲要靠近看那金鼎的模样,却感到四肢一震抽搐,脑中剧痛翻倍,呼吸滞顿,如同被利器连续猛击后脑,捂着后脑倒地晕厥。
“长歌,长歌!”
一股清热的暖流流入身体,荆长歌朦胧中听到有人唤她。
头痛减轻,却感疲劳至极,她自觉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又入梦境。还是那个海岛,桃花灿烂,海浪如雪。阳光般俊俏的男子,牵着一个垂髻幼童,落入礁石。幼童手里拿着木剑,胡乱比划着招式。男子宠溺地拉着幼童执剑之手,端正他的姿势。
“逍遥剑法的精髓,不在招式,而在于心。随心而动,化实为虚。”花瓣轻落,男子因声而回头,展颜而笑,明媚如桃花。
“凰儿……你来了……”
忽而,那块爬满了青苔藓的碧玉碑又现,只是已入严冬,没有花瓣,唯有积雪。朱红字迹醒目,“亡夫,逍遥岛主,萧遵义之墓。”
“阿义……”
呢喃低语,床一旁的赵辉与荆靳却听的清楚。
“阿义是谁?”赵辉皱眉,抬头望向荆靳。
“我不知。”荆靳面露愁容。
因荆长歌忽然昏迷,本应与荆靳一同参与的祈福入宫等一系列的安排,换做荆靳与副将两人。荆长歌直接被荆家军护送到荆府的楚院,赵辉留在荆长歌身边看护。
荆靳晚宴匆匆敷衍完毕,以至天亮,披朝露踏鸡鸣回府,先入楚院,荆长歌还未醒来,不过气色比清晨好太多,时不时地低唤“阿义”。
荆靳下意识地去想那大漠中被羽族捉住的百余百姓,询问道,“你是不是与她提到莺莺的事了?”
“没有,我讲我的幼年往事。”赵辉他把今晨的话反复思量无数遍,没有任何线索。
“将军,老夫人等您过去呢。”丫鬟于门外催过三遍。
“知道了。”荆靳揉了揉眉心,方从盘丝洞里爬出来,应付完朝中一干狐狸,家里后院还有豺狼。
荆靳随丫鬟离去,荆长歌缓缓睁开眼睛。
第12章
“赵大哥?”荆长歌每睡上一觉,都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服,如同精髓洗过重生一般。只是,前期痛苦万分,脑中如同炸裂一般。她实在不愿再经历。
赵辉端过一碗稀粥,顺手搭在荆长歌脉搏上。
“奇怪。气血充沛,似乎,还有一股真气,只是缺乏引导,尚未归元,乱窜于胸肺间。”
“真气?”荆长歌大惊。
赵辉问,“阿义是谁?”
“阿义?”荆长歌努力回想,毫无记忆。
“不认识。”
“你梦里一直喊这个名字。”赵辉把粥碗递给荆长歌。
荆长歌接过,边吃边道,“都不认识。”心想,难道是这具身体的记忆?
“有些事我不记得了。大哥回来了么?”继续装失忆,期待援救。
“荆将军也不认识。”赵辉疑惑。
“想也没用,自从穿……穿上这女装,我浑身都不自在。”险些没说出穿越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荆长歌万幸。
“你那时候,经脉绝闭,跟女装有什么关系?”
荆长歌转移话题,“你不是医术很高明么?我得这个头疼的毛病有一段时间了。”
“你身体康健,毫无病状。”赵辉道,“师父久病,我与阿郦学了些皮毛应付罢了,三师叔医术超群,你若愿意,随我去见他。无情山庄,庄主人称“医死人医”,我师父的旧伤就是他压制下来的,这几年越来越好。”
“医死人医?”荆长歌好奇,“什么鬼名字?”
“无情山庄有三大规矩,看不顺眼不医,面相丑陋者不医,求生不求死者不医。”赵辉解释,“前两条还好,因最后一条太过苛刻,所以江湖人便起了这个绰号。”
“那你师傅,求死?”荆长歌刚听了一半恩爱夫妻的故事,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觉,还想接着听下去。那对情比金坚的夫妻,还有那个无情山庄,让她本能感到亲切与熟悉。
“我师父与庄主是故交,规矩另立。”
荆长歌感叹,无论哪个时代的医院,挂权威专家号都要依靠过硬的关系。
赵辉想了一会,道,“我可以教你武功。”
“哈?”荆长歌手中瓷勺子掉在地上,清脆一声。
“你体内的真气,需要你自己去引导归位。或许,能找出你打伤阿郦那霸道真气的症结。”赵辉说。
荆长歌得逢武林高手指点的机会,眼睛眯成弯月状。
“我体内的真气……有多厉害?”荆长歌好奇心起。
“资质平庸之人,练上三年五载。”赵辉帮荆长歌擦去下巴上沾的米粒,“足够强身健体,若对敌,与你那些流氓招式配合,作用不大。”
“流氓……招式!”荆长歌腹诽,那叫散打,叫跆拳道,叫柔道……
“那就是说,这点儿真气,有跟没有区别不大?”荆长歌郁闷,“我还期待能如你一般。踏瓦爬墙,飞檐走壁。”
“轻功?”赵辉思索片刻,说道,“说难也难,说易也易,一半苦工,一般天赋,你若想学,并非不可。”
荆长歌双眸一闪。
赵辉似乎早有准备,手中扬着一本薄薄的册子。他手一晃,那册子落入荆长歌手中,荆长歌一翻,“什么什么……什么?”
“闲云步法。易入门。”
荆长歌继续翻阅,“……气海……丹田……”
她按照书中所说,气息运行了一个小周天,感到心清气爽,无比舒服。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内功。
她无比兴奋,来到这个时代,她终于有了第一件感兴趣的事。
赵辉跳上房梁,“有人。”说完,翻身上梁,从后窗遁走。
荆长歌刚要问,为何要躲着?这里是她的家吧。结果就听外面有尖锐的吵闹声。
“小姐,小姐,你不能进去。”门外丫鬟阻拦,荆靳临走前吩咐,二小姐休息,不可惊扰,谁也不许放进去,尤其是大小姐。
难怪赵辉跑的飞快,他白日已经领教过所谓的刁蛮任性,荆靳与荆长歌身上的豪爽,在这个荆家嫡女身上,完全看不到。荆长歌那时在昏睡中,他只是给荆长歌脱去鞋袜,就被这大小姐说成心怀不轨,还亏了荆靳把人给拖走才罢休,若是被她看到与荆长歌共处一室,就要被安上奸夫□□的罪名了。
荆长歌完全不认识自己这个长姐,不过听荆靳口中所讲,加上这咄咄逼人的架势,看来她这个私生女的认祖归宗之路,多有坎坷。
荆长歌把被子蒙在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