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
“你今天在那里受了不少气吧?”汪烙棘拍拍小叶,“跟着我个没用的主儿,你辛苦了。”
小叶跟了他这么多年,算是尽心尽力,如今主子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个小跟班自然也得受不少苦头。
“这有什么的,我脸皮厚,就当他们是放屁了。”小叶是个心大的好孩子,反倒安慰起他来了:“风水轮流转,汪哥,咱们有朝一日起来了,肯定加倍还回去!”
小叶今日受尽冷言冷语,但他不在乎,他更怕汪烙棘受不了这屈辱,一个影帝忽然要去作配?那心理得落差十万八千里。
可汪烙棘似乎有点不甘心,追问下去:“他们找我演个什么样的角色?”
“演个男六男七呗,出场没多久就挂了的那种奸人。”
汪烙棘沉默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小叶觉得,他老板这副一声不响的样子,比发怒时的样子还要可怕。
“哥,咱真没必要受这委屈。”小叶说。
汪烙棘依旧沉默着,眼神有些清淡,静静地看着病房的那扇窗,阳光透过轻微拂动的窗帘,拐了几个角绕进房间里。
他觉得,自己像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明明是有光的,就看你抓不抓得住它了。
“汪哥,发什么呆呢?”
小叶的小肥爪挥了挥,汪烙棘也没反应,像尊佁然不动的雕像,自顾自地思索着。
将近沉默了二十分钟,男人终于说话了,只有两个字:“我演。”
*
从医院回到焦家以后,汪烙棘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连晚饭也没出来吃。
焦蕉和高傲都担心得很,但也不敢问。他们以为是小叶出了什么大事,汪烙棘才会伤心得茶饭不思。
焦蕉惴惴不安地给小叶打了个电话,对方接通的一刹那,他和高傲都松了一口气。
“瞧我这记性,都忘记给你们报平安了。”小叶在电话里说,“我没事,我老板的话……就不一定了。”
“啊?”焦蕉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汪先生他怎么了?”
“唉,”小叶叹气,“他的心有事,你这剂灵丹妙药呐,快去救救他吧。”
放下电话,焦蕉其实没能懂小叶到底什么意思,但他挂念着那句“他的心有事”,便立刻上楼去,敲开了汪烙棘的房门。
“请进。”汪烙棘从床上爬起来,声音有点沙哑,像未调好音的大提琴。
焦蕉推门而进,才发现房里一直没开灯,“您在睡觉?”
“没有,在想事情,”汪烙棘把床头灯打开,靠坐在床头,“进来吧。”
这灯一打开,房里顿时铺满了暖黄的光,焦蕉朝他点了点头,喊了声:“汪先生。”
他捧着个新鲜的果盘,径直走到桌边,轻轻放下,全程没有与汪烙棘对视,然而还是感受到了对方投来的灼热目光。
汪烙棘声如蚊呐地问好了一声:“嘿。”
他本来是想说“这么晚了有事吗”,但又怕对方说“没事”,于是生硬地挤了个不伦不类的语气词。
自从那个充满酒精和荷尔蒙的夜晚后,他们之间的氛围别扭又尴尬,仿佛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状态。
这种关系不自然极了,焦蕉也不知该怎样面对,但当他听说汪烙棘心里有事的时候,还是想都没想就扑上楼来了。
男孩在床边坐下,脸上红彤彤的,他绞着手指问道:“汪先生,你……需要人陪聊吗?”
作者有话说:
汪烙棘:送上门来的蕉,不吃白不吃!
第48章
“汪先生,你……需要人陪聊吗?”焦蕉的语气软软的。
汪烙棘一愣。
他本以为焦蕉来送个宵夜就会离开的,没想到对方放下果盘后不但没马上离开,还在坐在床边问要不要陪聊,这实在是……
很难不令人想入非非。
“干嘛?”他的脸上炸出了红晕。
“没干嘛,”焦蕉也觉这样有点暧昧,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就……我有空啊,要不要聊聊天?”
汪烙棘故意不作回答,交叉着双臂放在胸前,眼里的内容异彩纷呈。
“大晚上的,孤男寡男,关着房间门光聊天?”
“......”
脸红或许能传染,焦蕉的脸上也炸出了红晕。
汪烙棘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盯着他,“我可是明确地把性取向告诉过你,弟弟,你要是再做出些令人误会的事,我可就真认为你在招惹我了。”
这语调,这语气,是在明目张胆地耍流氓。
“招惹你个头啊,我是在正经问你话呢,”焦蕉不经撩,只能烫着脸别过头去。
他心想,误会就误会吧,就让对方误会着去吧。
汪烙棘看着他那张白里透红的脸,没忍住伸手戳了戳,“好了,不逗你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是小叶哥说你心里有事儿,让我来开解开解你。”
“胖子那大嘴巴……”汪烙棘嘀咕着,用叉子戳了一块苹果放进嘴里,无端问了句:“这果你切的?”
“嗯。”
“难怪这么甜,”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不过没你甜。”
男孩的脸更红了,比这苹果的皮还红。
“我没什么,”汪烙棘嘴里嚼着,云淡风轻道:“就是打算去演个配角,毕竟头一回给人作配,这心理落差有点大,就自己在房间里消化情绪而已。”
“啊……原来是这样,”焦蕉恍然地点点头,又问:“那你一个演惯主角的,为什么还要去演配角?”
“有得选的话当然不演,”汪烙棘耸耸肩,表情有点无奈,“但现在不是我挑剧本,而是剧本挑我。不是你说的吗?只要是机会,都得去试试。”
资源对于他来说,以前是唾手可及,现在是遥不可及,这就是红与糊的区别。所以难得有戏拍,即使是很垃圾很受罪的资源,他都不想轻易放过。
焦蕉没出声儿了,他担心自己那过于激励性的话语,反倒会害了对方,“我是这么说过,但......你不委屈吗?”
他忽然惊觉,自己开始心疼对方。
是那种不忍心看见对方受委屈的感觉,一点一点地钻着他的心脏。
汪烙棘摸摸鼻子,违心道:“委屈什么委屈!现在有人出钱请我演戏,我求之不得!”
这话说得响亮,可怎么能不委屈呢?
他一出道就被大导演相中,此后一直是金光闪闪的男主,从没演过男二,更别提什么戏份寥寥的配角。现在竟然沦落到演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配角。
心疼的感觉很微妙,这一瞬,焦蕉似乎读懂了对方的难过和委屈,于是他脑子一热,俯身前去,将汪烙棘一把抱住。
这举动可不止是暧昧能形容的了,但他顾不了这么多了,心疼的感觉愈发强烈,他就这么抱上去了。
或许是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也不算什么吧?
“你知不知道,人说谎的时候,会故意大声说话,好增加自己的底气。”焦蕉说道。
被人拥在怀里的汪大明星表情怔愣,身体一僵,成了块实实在在的木头。
焦蕉小心翼翼地,拍拍男人的背,像在哄孩子,“我说过的,在这里,您可以不用伪装自己。至少在我面前,你可以展露脆弱和难过。”
“我......”
“汪先生,我知道你不开心。”
汪烙棘像一只飞累了的鸟,轻轻地将下巴枕在焦蕉的肩上:“别把我看得那么玻璃心,我曾经能站在多高的地方,现在就能从多矮的地方爬起来。”
这位大明星向来是个傲气的人,有放不下的尊严和丢不掉的骄傲,但对于这份天生热爱的事业,他却做不到那么心高气傲。
他快一年没在镜头前演戏了,甚至都快忘了怎样走位,怎样调整情绪,怎样掌握台词了。
他实在太想念那种演戏的感觉。
对他来说,演戏比一份骄傲要来得重要,如果必要的牺牲能令他重新踏进那份事业,那么,他愿意一试。
“就这么一小角色,如果放在片约不断的以前,我还没这么珍惜呢。”汪烙棘坦然笑笑,“但现在,哪怕是一个卑微的机会,我也想奋力抓住。”
焦蕉松开他,凝视着这样的汪烙棘,忽然生出一种敬意,一种说不上来的欣赏——
这男人,即便是处于泥潭中,也依旧在闪光。
拥抱的余温尚在,汪烙棘全身都在发烫,不满地碎嘴道:“怎么不多抱一会儿?我还难受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