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在根据汪烙棘的发色挑选合适的眉笔,回答道:“浓妆。”
“怎么个浓法?”小叶想了想,他家老板天生丽质,可能不大适合浓妆。
“京剧妆和烟熏妆,浓烈的妆感,给你最极致的视觉效果,”托尼以前在戏班和马戏团都呆过,画起花脸来游刃有余。
汪烙棘在一旁听得冷汗直冒。
“人与人之间要多一点信任,你们既然选择了我,就要百分百相信我,”托尼用粉饼的扑子在手上试了试色,并来了句塑料英语,“trust me,OK?”
“当然OK,”汪烙棘给了他一个信任的眼神。
然后下一秒拔腿就跑。
再下一秒,他就被托尼抓了回来。
托尼不但为马戏团化过妆,还在里面表演过杂技,耍的是手举千斤顶和一阳指。这年头为了生存,没几项绝活还真混不下去。
他仅用两只手指边把汪烙棘给拖了回来,另外一只手的手指,负责将唠唠叨叨的两百斤胖子小叶弹开到百米之外。
“帅哥,别动来动去的啊,”托尼把汪烙棘摁在一张塑料太阳椅上,这市场边上一块露天的空地就是个临时的化妆室,阳光就是天然的打光。
正忙前忙后的焦蕉往这边瞥了眼,看见汪烙棘正乖乖坐在太阳椅上等待化妆,便安心下来了。
然而汪烙棘只是被吓得不敢动而已。
高傲走过焦蕉旁边,见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某个地方,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怎么盯着人汪先生看呢?”
“啊?”焦蕉回过神来,“有吗?”
“有啊,”高傲提着他外甥的后领子将人扯走,“净在这儿看明星,快给我干活儿去!”
托尼很少给像汪烙棘这样的大帅哥化妆,他一般的客人都是村里的大娘或小姑娘,发挥空间很有限。如今有现成的试验品搁在面前,他高兴得一开场就把粉饼给摔碎了。
汪烙棘长舒一口气,“就这假白的颜色,摔了好,起码老子不用被化成个日本艺伎了。”
没想到托尼拿出了一盒婴儿爽身粉,说:“幸好还带了盒这个,就用这个代替吧。”
汪烙棘:“.…………”
在托尼老师下毒手之前,他耗尽全身力气把人推开,大骂道:“**妈的这玩意儿涂上脸不会毁容吗?你是打算在老子脸上刷墙灰吗?我靠这张脸吃饭的!赚钱的工具烂掉了以后你养我吗?!”
自从焦蕉那晚的心灵劝导后,最近这位号称“优雅绅士”的男人真是愈发解放天性,脾气什么的也懒得藏,随时能像条发疯的癫狗。
他夺过托尼手上那盒强生婴儿爽身粉扬了出去,好像在扬骨灰。
“啊……那就不抹粉了呗~”托尼委屈地嘟嘟嘴。
他淡淡定定地拿出了只遮瑕,“那就帮你遮遮黑眼圈呗,焦哥反复给我强调说你要遮黑眼圈,十分钟内讲六次,啰嗦得跟个老太婆似的。”
“焦哥”俩字比镇定剂还管用,汪烙棘一下子就心平静和多了,看来焦蕉对他的话记得挺牢固。
几番挣扎后,汪大明星终于坐在凳子上,等待对方在他脸上搞工程,一副认命等死的模样。
没想到效果出来,托尼化得挺好。
化了跟没化似的。
也可以说是汪烙棘本来的底子就很好,单是描了描眉,给唇部上了点浅浅的红,男人深邃的轮廓就足够突出了。
至于头发呢,他连碰都不让碰。
托尼的手一靠近汪烙棘的毛发生长区域,这大明星立刻拿起一把修眉刀架在自己的脖子处,对准大动脉:“你要是敢动老子一条头发,我就把你杀掉再自杀!”
“......”同归于尽都出来了,托尼老师还能干甚么呢。
妆发弄好后,焦蕉朝汪烙棘走过去,手里提着一整套深灰色的西装,递给他,“汪先生,你把这个换上吧。”
汪烙棘接过西装,哑然地看了这八十年代影楼风的衣服好久——
款式老旧,颜色更是显老。硕大的黑色圆纽扣,宽大的肩膀位和烟囱似的裤管子……
他一般只有在拍旧年代的戏时才会穿这种衣服。
“给咱爷爷穿的?”
“.…..”
汪烙棘脸上嫌弃得就差没把“呸”字说出口,“这是要拍上海滩还是情深深雨蒙蒙?民国的服装拿出来干嘛?”
焦蕉哽了半晌,极其尴尬地说:“这、这不是民国服装,是我舅叫村尾那个裁缝给你做的……西服,您今天要穿来剪彩的,有人会给您拍照当宣传。”
汪烙棘:“…………”老子宁愿裸着。
焦蕉知道大明星穿惯高级货,对这种粗制滥造的衣服不大能接受,便极尽所能地劝道:“我舅的眼光可能……呃,他、他说,这个款式高级又时尚,既能穿出男人独有的……”
后半句的声量渐渐降低,他看着这套阿伯款西装,自己也说得没了底气,“……成熟气质。”
一旁不敢吱声的小叶眼看焦蕉蔫了下去,心生同情,帮腔道:“嗯,今年流行复古款,真的。”
说完就被汪烙棘狠狠地刮了一记眼刀,小叶再也不敢多嘴说半句话。
汪烙棘满脸嫌弃,但见焦蕉一副无措的样子,终究是没忍心让他为难,便不情不愿地答应穿上这套款式丑得惊世骇俗、裁剪粗得好像用脚缝出来的服装。
男人眼里含泪,强撑起最后一分倔强:“穿就穿,老子这张脸这副身材,就是套个麻包袋都好看。”
磨破了口舌的焦蕉和小叶热烈鼓掌,对这位爷竖起夸奖的大拇哥!
“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胆似铁打骨似精钢......”林子祥老师侠气冲天的声音把在场的三个汉子都吓了一跳。
原来是小叶手机响了。
这群人的手机铃声果然没一个正常的。
小叶一看来电显示,跟他们打了声招呼便赶紧到旁边接了起来,“喂喂?欸欸欸,您好您好,对对对,我是汪烙棘的助理兼临时经纪人……”
自从汪烙棘出事后,作为团队里仅存的一名工作人员,小叶是既当爹又当妈,不仅包揽了汪烙棘所有的生活起居事项,还连带负责了汪烙棘所有的工作安排。
这孩子,过劳肥至两百斤,短短半年内衰老了不止十岁。
“哪里有换衣服的地方?”汪烙棘随口问着,他环望一周也没看见个能换衣的空间。
对啊,这里是农贸市场……是要朕露天更衣吗?
“那儿呢,”焦蕉给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角落,“那边有个小公厕。”
男孩帮他拿过手里的西装,嘴里碎碎念地领着他走:“公厕里有隔间可以换,就是味儿大了点,您忍一忍。不过那里没地方挂衣服,我陪你一起过去吧,能在旁边照看着你些。”
汪烙棘的眼波脆弱地颤动着:“公......厕……?”
信不信老子哭给你看!
作者有话说:
下章我就搞糖,真的,一吨一吨地撒(虚假宣传.jpg
第27章
汪烙棘朝公厕走过去的背影,显得悲壮而凄惨,一步又一步,像是某个从容赴死的战士。
焦蕉在他前面走得欢快,步调轻松。
公厕里有个大水槽,水槽旁有条发黄的尿槽,散发一股浓浓的骚臭味,汪烙棘捂紧了鼻子也能闻见。
嘴边千万句脏话蓄势待发,他有点想把这公厕给炸了。不对,是把整个农贸市场都给炸了。
焦蕉帮他推开一个厕所隔间的门,“进去里面换吧,我在外面给你递衣服。”
“......”汪烙棘被熏得不想说话,蹑手蹑脚地走进这个窄小的空间,生怕自己碰到任何一处肮脏的地方。
他掩起两扇短短的木板门,开始脱衣服。这门上不到顶下不到底的,从他的胸口开始刚好遮到膝盖处。
即使关上了门,汪烙棘的大半片胸膛、精致的锁骨、肌肉线条明显的肩膀和一整个脑袋,还有膝盖以下的腿部,也全是无遮无掩地露着。
这令他有种只把一个纸皮壳子围在身上的感觉。
于是汪烙棘心里又开始了一个劲儿的吐槽:这破门的设计不科学啊,人在里面上厕所的话,一蹲下,屁股蛋不全都被看见了吗?
焦蕉正一声不吭地等在门外,直直地盯着他看,以便随时准备给他递衣服,眼里光明磊落理所当然。
汪烙棘默默地啐骂着,把脱下来的衣服搭在门上,不经意地抬头,一下子对上焦蕉投来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