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葭(44)

作者:闻人谁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不信我呢?”一个苍老的声音无奈忧愁的长吁短叹,连连拍着自己的大腿,“我说的明明可都是真的。”

有人敷衍的笑了笑,不搭腔。

“嘿,你笑什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老脑袋糊涂了在瞎说,还是觉得我老眼昏花得出现幻觉了,我告诉你我真的看见了。”那个年老的声音有些懊恼,严肃的道。

“耿爷,我相信你。但你得知道龙只是神话里杜撰出来的,怎么可能存在于世。况且你已经连着好几次说这样凭空无据的事了。”那个年轻一点的声音安抚老人,然而却带了个转折提醒道,显然并不相信。

白葭的眼皮动了动,意识忽然一清,她闭着眼睛听着两人继续往下说。

耿爷有一瞬间的迟疑,似乎是有些动摇。他已是一只脚踏棺材的人,活了几乎快一辈子的岁数,可最近两个月来所看到的足以颠覆他一辈子的认知,他也兀自怀疑过,可尽管事情是这般离奇不符合常理,他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坚持道,“但我确实看见了,那龙盘踞起来大概足足有我们寺的屋顶那样大,一对龙目硕大璀璨如灯笼,龙鳞锐利闪着寒光,那龙角盘枝错节,还有那如钢刀锋利的龙爪,和那听过的神话描述的几乎一个模样。”

那人心不在焉的听着,耿爷说着却有些急促起来,陡然提高了声音,那人立马用胳膊肘一蹭耿爷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再说,随即朝着那些向他们看去的人像乌龟一样伸缩着脖子抱歉的笑笑。

在迎向一旁白葭探究的目光时,他用手指无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见白葭想着什么依旧注视着耿爷,忙补充道,“不要在意耿爷说的,只是些胡话。小姑娘,你有所不知,他已经连着好几次搞出这样子虚乌有的事情了,之前说濯吾河显象发红光,再来有人夜半投河,到现在又说亲眼见到锁龙井内有龙,哪一件都是除了他灵轩寺里其他人均没见过的。”

白葭听得那男子这般说,倒是有些奇怪,不由打量了他一眼。只见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形粗犷,方脸浓眉,胸前有一块被汗渍浸湿的褐色倒锥形。“灵轩寺里面的人难道都不相信显像神迹之类的么?”

那男子似乎没想过有人会问这个问题,抓了抓头发,回避正面回答问题,只是讪讪道,“这个嘛,有则信,没有就不信。”

白葭沉默了。人们都相信眼见为实,对于一切的事物都抱有合理的怀疑,在现如今连精神信仰都要真实可辨才行。

车厢内的到站提醒响了起来。列车随之减慢了速度,它周身散发的嘈杂声也由此变轻。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耿爷听见那男子的话,意识到自己是没法澄清这个事情了,想到老来最后居然落得一个被认为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的评价,顿时捶胸顿足,一脸悲切无奈的摇头,边缘发灰的浑浊瞳仁里满是失望痛心。

列车转瞬便到了站口,白葭看了眼徐徐打开的车门,转头对那脸上肌纹抖动的耿爷重重点头,“我信。”

耿爷一愣,不想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如此笃定的平白无故相信自己,他很是意外,然而抬眼见她认真的神情却又不像是在说谎。

白葭在老人的疑惑中,伸出两根手指,低声道,“因为我也看到了,一青一白两条龙。”

那中年男子的眼神在白葭身上狐疑的停留了一瞬,转向耿爷,在两人间来回看,最后眼神同情的不再作声。

耿爷惊讶的看着白葭,只见她朝自己慎重的颔首,转身没入了列车外川流来往的人群中。

*************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青衫布裤的少年皱眉想着什么,一脸沉思的疾步走着。

他低垂着眼,走的很快,丝毫没有注意到迎面相走的一个紫色人影,愣是一头重重撞在了来人身上。

那人身上有一股冷意,相撞带起的气流在鼻尖一掠而过。那一撞很大力,李问真不由踉跄的侧退了一步,还没抬头,就条件反射的开口致歉,“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话说完,李问真才发现眼前站着的这个年轻痞气的男人比自己足足高了半个头,紫色连帽衫和黑色裤子,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

“没事。你呢?”那人却像是没受到任何冲击一般,稳稳的站在原地。

他朝男人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大碍,心里尚自记挂着事,不欲再作停留便朝着对方微微点头,便迅速离去。

那男子双手插在口袋里,转身看着那个和自己匆匆擦肩而去的青色背影,用舌头转了转嘴里的棒棒糖,眼里浮现出过一抹笑意,哂道,“原来是这幅样子,穹明那家伙还真是喜欢年轻的皮囊。”

第32章

早高峰时刻的地铁向来人满为患,为防止安全隐患发生而采取限流措施,增设了几道铁护栏来分流人群。

遇上早高峰的白葭被堵在护栏通道里动弹不得,耳旁是混合了各种声音的嘈杂声,那声音就像老电视机影像跳掉后,屏幕雪花时发出的刺啦声。

似静似杂的声音里,白葭呆呆的看着人群神思纷乱的出神。她回想起那个噩梦中人们的脸孔,不由从心底升起一股恶寒,忙抚摸上脖颈间的小镜,掌心的透凉给了她些许平静。

李良歧,如今他在这现世的何处?

白葭想起李良歧那双温润有光,微微含笑的眼眸,抬起左手,低头去看那系在手腕上的红缎妨音。

在那段黑暗残酷的过往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深吸了口气,环视了一眼面目带着大同小异疲累的面孔,不禁叹气。

自从接受了那些匪夷所思的存在事物后,对这现世的予求生活产生了一种恍惚的隔阂。她愈发深刻的认识到自己想法观念的改变,最为显著的一点就是她不再执着于大城市拼了命的一门心思出人头地,而是开始不时的怀念起老家的父母亲友兄弟。

“哎,哎,哎,你!”

一个女高音一个度一个度的拔高音量,白葭被拉回思绪随着众人一齐回头,只见在通道护栏里排队向前挪走的队伍旁,有人正半蹲着去拔护栏底下的插销,显然是想走捷径插队。

一个身穿制服的地铁工作人员,手直指那人,一脸凛然的怒容,严厉的目光紧攫那人不放,厉声喝道,“你做什么!出去。”

这样的叱喝声让白葭一瞬间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也想念起老家养的那只被唤作五行,走总喜欢撒泼的小白狗。

因为五行身上总是掉毛,她母亲怕吃到一嘴狗毛的饭菜,总让它呆在院子里,严禁进门。但它越是不让进,却越是想进来,每次它用鼻尖把门蹭开想要挤身进来时,白葭的母亲总是快它一步站在门口,板着脸呵斥它出去。

“你做什么进来,快出去。”她总是听到母亲拔高声音对五行说。

往往挨了这么一斥,五行便会匍匐在地,脑袋贴着地面垂下脑袋,一双眼睛委屈害怕的小心瞅一眼别处又瞅一眼她母亲。白葭见它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每次都忍不住心疼,便会到院子喂它几块饼干陪它玩会。

“不守规矩的人就会这样像狗一样被驱赶。是不是?”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含笑的声音,打断了白葭飘忽的心思,她回头,见一个穿着紫色连帽衫,眉目深邃,身材颀长的年轻男人。他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一脸的痞气,似笑非笑的睨眼看她。

白葭眉头皱起,比起纳闷他如何知道自己所想,她更莫名厌恶和这个随意来搭讪的男人讲话,她对他不予理睬,径直别过头去。正巧这时人群动了起来,她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谁知那人却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面,慢声讥讽道,“你难道刚刚不是这么认为的么?”

白葭觉得这人莫名其妙,脚步一顿回身,拉着脸,却是恼了,“我们又不认识,你干嘛老和我说话。还有,你到底是看不起人还是瞧不起狗?凡事都有例外,墨守成规不见得就永远不会出错,不守规矩可能却是某种情势所迫的最好选择。”

卡拉一声,那男人咬碎了嘴里的糖,饶有兴趣地欣赏着白葭不耐烦的嫌恶,塑料棒在他唇齿间转了转。“你的想法很好,但人终归斗不过天。”

这一句话仿佛是一句谶言,让白葭莫名心中一空,隐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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