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问真嘴角一抽,脸色难看的盯着白葭,沉声道,“说了不要叫我神棍!爱信信,不信拉倒。”
白葭意识到自己无意识的口不择言,再次触碰了李问真的忌讳。虽有歉意,但她倔脾气上来了,不甘示弱的反问。“那你到底算不算得出他在哪?”
李问真斜睨了她一眼,“今日细雨,你又偏偏挑了只铅笔,止和支皆可着水着木。此人现应在临水积聚,长有植木之地。”
“你这说了不和没说一样么。”白葭嘀咕着,像是一只焉了的气球,整个人都垂头丧气起来。“早知道你算不出了。”
即使不相信李问真有实在的本领,白葭也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他即使胡乱瞎算,至少也能算出个错误结果。
“你——”李问真被白葭那种果然如此的表情弄得气急,一口气生生堵在胸口,怒瞪着她。
“不过,我还是会付钱的。”白葭说着,埋头在挎包里翻找出那只失而复得还沾着血迹的钱包,她打开钱包往里看了一下,忽的抬头问,“多少?”
李问真瞅着她手里的钱包,脸色缓了下来,视线在白葭脸上转了一圈,伸出五根手指。
“五块。”白葭点点头。
就在她手伸进钱包的时候,李问真脑袋连带着那一根手指一起慢慢摇动,“不,五百。”
白葭闻言,忍不住叫起来,“你抢钱啊。”
“非也。我泄露的可都是顶顶重要的天机,只收你五百,明显是你赚了。”李问真晃了晃手掌,斜睨白葭。
“不行。五块,爱要就要,不要我直接走人。”白葭斩钉截铁的撂下一句话,一口杀价。
李问真不想白葭杀价这么狠,并且一口咬住,态度毫不退让。
他思索了一下,立即道,“二百五。我是谋生的小本生意,这又闷热有潮湿的天气还出来摆摊,可不能白干。”
白葭听了,盯着绷着脸,黑眼圈异常深重的李问真犹豫了半晌,垂落眼睫,最后妥协下来,叹息道,“好,二百五就二百五吧。”
李问真微笑着接过白葭递来的一百,然而还有一百五十,白葭在钱包中翻了许久,也没拿出来给他,只听到一串钱币相撞的丁当声音。
“给你。”白葭从钱包里抬头,向李问真伸出一个拳头,她摊开手心,只见她手心里一把的硬币,其中不乏许多五毛。
她递向李问真,用另一只手在掌心拨了拨,清点了一遍,“给你,这些是我目前身上全部的零钱了,还有一百先欠着,之后补给你行么?”
李问真看着白葭伸过来的手,没有去接,眼神似有震动,变得极其复杂。
白葭以为李问真就为了撬住那点缺额而不愿收钱,心中顿时觉得他抠门,正欲和他辩驳几句,一抬眼却发现他表情古怪的盯着自己手心那堆钱币。
她猛然意识到什么,下意识反手把硬币往桌上一放,触电似的把手缩回来,“我、我都放这了,剩下的我会给你的。”
“你是瞎命。”就在白葭想要起身的时候,李问真忽然出声,一双眼睛晦暗不明,定定的盯住她,“拥有瞎命的人,没有过去和未来,也没有任何可见的轨迹,命运不受自己乃至一切的因果约束。”
白葭闻言,霍然抬头,她看着李问真,眼神透着震惊和迷惘,“以前也有人对我这么说过。那人说我有跳脱天地规律之外,不可预知的命运。他还说……”
就在白葭眉头倏忽皱起时,李问真却夸张的松了口气,露出一排白牙哈哈笑了起来,他伸手一拂桌面,‘哗啦啦’的把钱全数拂进了手里的一个袋子,“幸好你没让我帮你算命,其它我都敢打包票算得出来。只是算这‘瞎命’,我可真不行。”
“……”白葭对李问真莫名且盲目的自信,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李问真掂量了下袋子,笑嘻嘻的睨眼看白葭,“给你赊账可以,之后记得要连本带利,利滚利的给我。”
在一路骂骂咧咧的指摘他黑心的白葭走远,李问真停下手中摇着的蒲扇,从身影消失的远处收回视线。他抬眼瞅了天上浓浓不散的阴云半晌,忽然觉得心中莫名烦躁,闷滞难耐,最终决定今日亏了生意,早早收摊。
第14章
窗外飘荡着细密的雨丝,雨势不大,但落到窗户玻璃上却也发出一片细小的拍打声。阴沉的云雨把阳光遮住,天空下的大地被一片阴影笼罩着,遍地灰蒙蒙。
“嗙——”一声由猛烈撞击发出的沉重巨响在寂静如死的房间里响起。房间半拉着窗帘,里面晦暗冷凉而悄无声息,就像是一间久无人住的空房,又像是隔出了另一个世界。在那声突兀的猛烈撞击声之后,房间内再度死寂一片。
“刺啦——”窗外的雨夹在在一阵回旋的风中,一起灌了进来,撩拨起窗帘,光线登时钻入这个死寂无声息的房间。
眼睛红肿的黄煌静静的坐在轮椅上,面颊凹陷,眼神黝黑不见底。她的轮椅撞在了门框上,似乎是撞坏了什么转轴零件,卡在那里不能动弹。
房间另一个幽暗的小角落里,有一片黑影悄悄动了一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猫着腰鬼祟的接近黄煌。
黄煌像是闭塞了一切感官般,根本没察觉到身侧靠近的人影,一双眼睛里只有案几上那个模糊不清已成一截腐木的断裂木牌。她脸色褪尽,嘴唇干涸破裂,眼里的神情激烈的不断变幻,最终眼里渐渐空茫一片。在死寂的晦暗中,她双手颤抖的撑住轮椅两侧扶手,手脚一齐用力,竟然一下子站起来了。
黄煌朝着那案几脚步不稳的走了两步,然而在案几半步开外却又停了下来。她空空的眼神直直看了一会,忽然把脸埋进双手里,深深佝偻起身子。原本便骨瘦嶙峋的她在一夜后更是消瘦到几乎只剩一具骨架,她那像被衣服空包着骨架的身体匍匐在地上不住的哆嗦起来。
那个踮着脚尖小小的身影已悄悄到了黄煌身侧,被她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要恶作剧的顽劣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那是个看上去十分机灵的小男孩,粉白的小脸上一双灵动的黑眼睛。此刻看着黄煌,小小的五官迷惘不满的皱起。
“喂,你怎么了?”那个小男孩撅起嘴巴,伸出一根手指想要去戳伏在地上缩成一团的黄煌。
他的手指刚伸过去,不住颤抖的黄煌像是终于压抑不住,猛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小男孩被吓的手一缩,整个人几乎跳了起来,他恼怒的朝黄煌嚷道,“吓死人了,能站起来了有那么伤心么?”
反常的,黄煌像是没听到他的声音一般。
“咦,那个总是想抓我的凶姐姐呢?”小男孩看了看黄煌,想起那个和她几乎形影不离的白衣少女,奇怪的左右看了看。
黄煌依旧没有反应。
“喂喂,你看看我啊。”小男孩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歪着头去看黄煌,见她竟还是不理自己,有些急躁起来,他在黄煌身边急急的绕了一圈,使出浑身解数扮出了各种鬼脸,“快看我啊。”
然而,黄煌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看到他后,恶狠狠的呵斥他离她远点,也没有阴冷着一张脸刻意无视他。
小男孩努力许久,用尽了各种办法也没有得到黄煌的注意力。他终于泄了气,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细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小小的脸上有一种落寞的表情,垂着头如同无声的来一般又悄悄的离开了那里。
那间房中,充斥着黄煌凄慌无助的嘶哑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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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本市一家医院天平间一具尸体离奇失踪。据医院监控录像显示,尸体失踪当天曾有一个青衣少年到过那里,而出来时则背了一个大麻袋,据猜测里面极有可能就是那具丢失的尸体。具体情况警方已在进一步展开调查……”
马路十字路口的大屏幕正播报着一则新闻。白葭仰头看着屏幕上放大的视频截图,虽然对自己被称为死尸有点不自在,但不得不承认画面上那无力垂落四肢,脑袋耷拉到一边的身形确实就是一具典型的尸体。她垂头无奈的叹气,脑袋一阵空茫,近来一连串事情让她十分混乱,心底隐隐竟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安。
就在白葭离开那个十字路口时,人群中有一个兜着黑风帽的男人也正看着那则新闻,纤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一枚小小的八角镜,他微仰着头看着屏幕,似乎想着什么,没注意到黑风帽不知何时滑落了少许,帽下露出的一张脸丰神俊美,引得一众路人频频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