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阑声放缓了语气的回答听在对方的耳中就犹如亲口承认叛乱,那一个灵众狠狠皱眉,根本不听他说话也不再多言。只见其猛然一抖手腕,手中的绳索便如同一条游蛇再度灵活袭来。
孟楚衍皱眉挥动手中那把夺来的锈斑长剑逼,开一条绳索,飞快的在四下晃动的身影里扫了一眼,在簇拥晃荡的人影后对着叶阑声急切高声道,“阿叶,我并没有看到太昭和他。”
叶阑声双手飞快捻诀抵挡着绳索的攻势,闻言一怔,眼睛登时向四周看去。
他,孟楚衍以及黄煌三人进入归墟始,还来不及确认形势,便被迫立刻陷入了这一场乱战之中。此刻,经孟楚衍提醒,叶阑声目光细细的在人群中寻找。
只见不远处有一个青衣少年背对而立,身形急动。他双指并点飞快挥动,操纵着身前一张由无数红线交织而成的血网,抵挡着前方归墟灵众的攻击,而身后护着的一个黑色身影却是黄煌。
那个少年回过身,居然是太昭现世那日遇到的那个唤作李问真的少年。他的五官此时依旧少年气,眼神坚定有光,然而不知怎的面目看上去异常憔悴苍老,显得十分违和古怪。
至于李问真身后的黄煌,在这晦暗的归墟尽头更是显得毫无血色,仿若这归墟的一缕孤魂,漠然的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然而,她的一双沉沉眼眸直直看过来与叶阑声的视线相触,却又透过了他,也不知看着什么。
——太昭和他果然已不在这里。
叶阑声抿了下唇,移开视线,看了眼黑沉蒙昧的黑河流向,迅速变换了口诀。祭魂转魄灯中顷刻开绽出一朵斑斓七彩的莲花,虹光幻影般一闪,罩向一具满嘴鲜血,鼓动着腐烂露齿的腮帮不断咀嚼着什么东西向他猛扑而来的行尸,同时间微微一侧身,去躲横里骤然袭来的一条绳锁。
眼角不经意一瞥,只见生死道边上,一众簇拥的行尸之后有一个蓝衫男子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脸上的淡淡的神情似享受又似满意。
宁宵与?那居然会是宁宵与?
叶阑声的瞳孔一缩,认出了那一张数百年前后未曾变化的脸,心底强烈的情绪翻涌而上使得手下动作一滞,就在这时背后一具持弯刀的白骨骷髅趁机高砍而下,几乎同时斜里一道绳索又如同白练直插而来。
那一个刹那,叶阑声反应极快,他脚尖轻点,身形微移。同时催动悬在身前的祭魂转魄灯,左手朝掉落地上的一把弯刀一指,刀刃发出淡金的光芒。
五彩的屏障在千钧一发间抵住了如针一般锋利探来的绳索,接着只听得“叮——”的一声金属猛烈相击声,“啪”得一声脆响后,那骷髅锈迹斑斑的弯刀断成了两截,神情冷锐的叶阑声随即一个利落反手,毫不留情的一刀利落斩碎了那具骷髅。
“啪——啪——啪——”黑河尽头间歇的响起白骨骷髅碎裂的声音,听上去竟有些向某种瓷器脆声迸裂的清响。
狭窄的脊梁背上簇拥着黑白相间,缠斗不休的影子。不时有白光黑影,五彩光华斜飞而出。期间落于底下黑河,以及血湖池中的行尸骷髅,乃至归墟灵众均不在少数。而此处黑池水比之黑河之水显然浓稠更甚,无论什么落入其中,水面都不曾波动;落入血湖池则像是顷刻被消融殆尽,两处池水皆不闻丝毫呼号,无所寻迹,一味沉湮,寂谧可怖。
宁宵与站在狭窄的生死道上,身前是重重行尸骷髅,阻挡拦截着归墟灵众的攻击。他眉目淡然的看向最前的阿瑛,但见她背对着自己,手持一只细长金箭,身形灵活的避开那些白衣灵众的攻击,他转开视线,神色闲散的向左右四顾而去。
那种激烈的杀伐之声让他隐约间血脉喷张,再一次真切的感到到那自年幼时便已失去的生命希冀感,此时散发而出那一种强烈鲜活的生命力让他无比的激动喜悦。就在他沉浸于这种全身心的颤栗兴奋中时,金属相击及窸窣不断的各种人声里飘杳而来一个清越灵动的声音。
“你既是在入夜时分予我发现,就叫宵与好了,唯愿你无灾无病至此一生,一世安定宁和,从此你便叫宁宵与可好?”
那个温柔至极的声音若有似无,在一种杂乱的声响中一下蹿至宁宵与耳中,仿若耳畔絮语。他身子一顿,脸上那种疯狂而残忍的笑意在这声音中一下僵住了。
这是什么?是谁……谁在说话?
眼前依旧是一片生死纠缠的景象,似乎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个空渺的声音。
“与儿……别哭……别……哭……”
忽然,那个声音变了,嘶哑吃力得像是被人紧紧扼住喉咙一般。宁宵与听得这一句,脊背一颤,恍若一把利刃骤然于心间剜割。随即一股抽丝剥茧般的酥麻感迅速弥散开,化成了全身那种被啃噬一般的刺痛。
“唔——”宁宵与忍不住低吟一声,微微弯腰,用手掌狠狠按住脸颊,散出指缝的眼色惊乱涣散。
他如何也没想到自年幼失去痛觉后,居然会以这副死人之躯再度体会到那种久,违的难以renshou的感觉,腹胸之处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恶//心涌了上来。
想起来了,不要想起来。哈……终究还是想起来了……
是……谁?竟然试图揭开他那几近疯狂的短暂人生中,一直被深深藏起来的那个极其隐秘的秘密?
他猛然转头,那一双向来无从期待,无所畏惧,空空如也的眼眸中忽然就有了一种竭力方休的渴望和偏执,炯然的双目如同一头大漠野狼的回首四顾,然而这般浓烈的眼神似乎触及到了什么,猛然一缩,消散殆尽的同时隐约有一抹类似孩子犯错时的慌张。
黑压压的数具行尸之后,有一个石榴花般热烈的红色身影盈盈而立。那是一个以红缎束发的娇俏女子,她星目盈光,玉雪一般的脸颊上梨涡浅笑,面朝着宁宵与安静站着,微微偏首,眼神带着明媚和张扬。
那个身影是在一众黑白的背景下是如此的耀眼夺目。宁宵与在那一瞬的表情极其古怪,他脸色似是殷切贪婪的上前了一步,随即又是忌惮猜度一般后退一步,不知是进是退,脸色阴晴不定。
难道真的是那个人?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来向杀死她的自己复仇?不,不会的,毕竟她当时是那般疼爱年幼的自己。
没有人注意到那女子的存在,她宛若游离其间的一抹幻影又如同只是宁宵与的心魔,唯有他才能看到她的存在。
就在宁宵与眼神激烈挣扎时,为躲避灵众绳索的阿瑛横里掠退了过来,待到她身形移开,那红衣女子已不见踪影。他一怔,眼神陡然凝起,急切的四下寻找那个热烈如火的身影。
——哪怕是那个人的幻影也好,也能让他这空无一物,不像人一般过活无趣人生再度体会到那鲜活的感觉。
阿瑛被两个灵众一齐围攻,挥舞着手中一只金色的长箭,对注满灵力盘旋袭来的一紫一白两条绳索应接不暇。全然没有注意到一贯处变不惊,对什么都毫不在意的宁宵与此刻强烈的反常。
“刷——”的一声,一条锋利剑刃般的白色绳索迎面而来。阿瑛登时侧脸,堪堪让那绳索贴面擦过。
握着绳索的那个灵众见一击不中便要作收势再攻,哪想却被阿瑛反手一把拽拉住绳索。电光火石之间,阿瑛脚下一动,只见金光划落,‘噗’的一下,随着一声闷哼,她手中的箭头已猛然刺进那灵众的心口,对穿而出。接着迅速一个翻身,不待另一个痛失同伴的灵众反应过来,把手中那根绳索一下缠住脖颈间,她借力肩膀,狠狠勒紧绳索。
她的出手何等之利索,那个白衣灵众来不及惊呼,面孔登时涨紫憋红,身体抽搐了几下整个人便瘫软了。周围一众归墟灵众见此,彼此飞快的交换了下眼神,不约而同的朝向阿瑛围起。
叶阑声反手劈落一具行尸,转眼瞥见那窈窕的紫色身影被群起而围之,他陷入沉吟,还不待他有所动作,几条绳索绳索迅速交织在一起,朝他飞掠而来。
不同强度的灵力渗透着每根绳索,使得那联结在一起的绳索泛着金属般的银白透紫的光泽。而这些连接的绳索之后,有数个并排而立的白衣灵众,他们整齐划一的双手结印,联合操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