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宁谷才不是怕羞的人,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不过去军器监的时候,她还是换回了军服。
此时朝廷有弓却没有弩,弓的制作工艺已经较为成熟了,姚宁谷找军器监的陈监事说了一下弓的改进之处,陈监事并没有很在意,及至姚宁谷又谈起了一种新式的名叫弩的兵器,他才重视了起来。
照姚宁谷的描述,弩虽然重量大、上箭又慢,但是它的射程比弓远一倍,可以贯穿两层铁甲,而且将弦固定后就可以专心瞄准,准确率也高。如果步兵能配上这样的弩,哪怕遇到骑兵都能有一战之力。
姚宁谷知道一些弩的制作工艺,但有些细节的地方记不太清了,陈监事就带着得力的工匠和她一起进行多次试验。
至于火、药就更没谱了,火、药的确有人已经在做研究了,但还未摸索出正确的配比,这方面姚宁谷了解的其实也不太清楚,她常用弓、弩,因此了解比较深,火、药用得不多,也不会特意去了解它的制作方法,只能指出一些大概的原料,还有一些注意事项,不过这对研究火、药的人来说已经很有用了。
姚宁谷一遇到这种能帮助士兵的东西就很有激情,每天早出晚归,泡在军器监里和陈监事没日没夜地做实验,后来干脆晚上都不回来,就在那里随便找个地方打地铺睡下。她这种行为在京城太出格,秦琅实在忍无可忍,亲自去军器监把她揪了回来,让秦夫人好好教教她女子闺范。
好在陈监事已经把弩的模型做了出来,接下来的事情不需要姚宁谷再怎么费心,她就消停了几日,跟着秦夫人把京城转了转,不过什么闺范的当然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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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这厢过得逍遥自在,却不知道京城的另一处有人为她牵肠挂肚。
姚宁谷回来的当天,柳山就去汇报了柳玉:“大人,姚姑娘进京了。”
柳玉当时正在看一封奏章,闻言竟然顿住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了。”然后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年的历练,他看上去更加成熟稳重,俊俏的面容多了几分棱角,不笑的时候还有几分威严。这样的柳大人是很招人稀罕的,这几年不少京城贵女有意与他结亲,但都被柳玉找各种理由推辞了。如今他已经二十二岁,却孑然一人,连个通房都没留,京城中不由传起了他的风言风语,有说他不举的,有说他喜欢男人的。不过即便如此,想往他身边凑的女人还是如过江之卿。
柳玉的桌案下有个暗格,他拉开抽屉,里面码了整整齐齐的一摞纸,全都是他在北军的亲信寄过来有关姚宁谷的消息。又想到姚宁谷回来以后住到秦琅家,还整日往军器监跑,这几日好不容易消停了,到处瞎逛,唯独想不起来要来见他。忍不住暗骂一声。
这个小没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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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琅是老威远侯的嫡次子,他的父亲去世后由大哥继承了侯爵,他们兄弟几人分了家,母亲秦老太君跟着威远侯住。老太君的亲生儿女只有秦琅与威远侯两个,以及嫁到萧侍中家的长女秦媛。侯府还有两个庶子,分了一份家产后就被老太君打发到祖籍地,眼不见心不烦。如今秦琅又封了侯,单独有一座侯府,他只有一妻一子,最多加上个借住的姚宁谷,别提有多舒心。
秦夫人守得云开见月明,这两天见人都带了三分笑,看上去气色好了很多。今日她迎来了一位客人,正是秦琅的亲妹妹秦媛。秦媛未出门的时候与秦夫人关系就不错,嫁到萧家后两人也常常来往,很多和丈夫都不能说的私密话都会偷偷说。
秦媛来的时候秦琅正要外出去军营,她同秦琅多年未见,好一阵唏嘘感叹。说完话后眼睛往旁边一转,像是找什么人。正好,姚宁谷梳妆打扮完也准备往外走。
“秦大人,秦夫人,还有这位是……”姚宁谷不认识秦媛。
秦琅为她介绍了秦媛,姚宁谷又笑着和她打了招呼。秦媛是三品命妇,不过姚宁谷是正三品的封号将军,彼此倒是不用见礼。
“大人去军营吗?”姚宁谷仰起脸问秦琅,秦琅点头称是。
“那太好了,我和你一道去,我要去军营借几件甲衣回去军器监做试验。”姚宁谷高兴地说道,快走两步跟上了秦琅的步伐。
等两人骑马走了之后,秦媛拉着秦夫人进了屋子,让丫鬟仆妇都退了下去,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秦夫人有些奇怪,不知道小姑子这是要做什么。
“我的傻嫂嫂诶,你可太心宽了吧!”秦媛一开口就唬了秦夫人一跳。
“你这是什么意思?”秦夫人忍不住问。
“嫂嫂,我问你,那个姚宁谷就这么住在你们家?”秦媛不回答,反而反问秦夫人。
秦夫人大概明白秦媛的疑虑了,有些好笑道:“阿媛你多想了,你哥哥只把阿宁当妹妹来看的。”
“兄长是把她当妹妹看,可她不一定把兄长当哥哥看啊。嫂嫂你可长个心眼,她都多大年纪了还未出嫁,整日与兄长朝夕相处,她又生得好看,要是起了什么心思你能保证兄长禁得住诱惑?况且她自己又不是没有府邸,就这么赖在你家是为什么?我今日看兄长与她说话可不是一般的亲昵。”秦媛一通话下来,秦夫人开始还不当回事,越听到后面越是心惊。
是啊,这五年里她与丈夫分隔两地,是姚宁谷与他朝夕相伴,姚宁谷今年十九还未出嫁,又堂而皇之地住到了他们家,是否是对丈夫有什么心思?
此时的秦媛和秦夫人都忽视了姚宁谷忙于从军,根本没空想成亲的事情,她的府邸需要时间休整,这才寄居在秦家的事实。所谓疑邻盗斧,越怀疑就越觉得事情真相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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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夫人有了危机感,对姚宁谷就没有这么亲热了,还旁敲侧击地问她有没有嫁人的想法。
姚宁谷一听这话连忙摆手:“不行的,我不能嫁人,嫁了人就没法再出去抛头露面上阵杀敌了。”
她说的是实话,落在秦夫人耳里就有了别的意思。果然,她不打算嫁给别人。她就是对自己丈夫有意思。
你看这逻辑多强盗。女人要是又吃醋又钻牛角尖那就真是无解了。秦夫人把自己带进沟里,言语行动中也表露出来了一点。
姚宁谷只是直率,并不傻,隐约咂摸出了一点意思,当机立断地提出要搬进自己府中。她这么爽快地离开,秦夫人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秦琅不知道其中原因,以为姚宁谷是觉得在自己家不够自由,帮着她操办了许多事情。姚宁谷搬出去之后,秦夫人三不五时地去探望她,见她真的没有什么不好的念头,逐渐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但是秦夫人没有放过姚宁谷。虽然姚宁谷没想和秦琅发展什么,秦夫人觉得女人家还是得嫁人,张罗着要帮她找个对象。这可把姚宁谷愁坏了,她去找秦琅求情,秦琅听到后放声大笑,却不说帮她去劝秦夫人,反而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姚宁谷见指望不上他,愤而离去。
第7章 赴宴
姚宁谷最终还是没办法逃脱秦夫人的魔掌。也不知道古往今来这些妇人怎么这么热衷于做媒。秦夫人生拉硬拽,非要带着姚宁谷去参加这个宴那个宴,姚宁谷躲过几个,安宁大长公主的这个春日宴实在是没避过去。
这种什么赏花赏月的宴会都是噱头,最重要的一个部分就是各家各户的夫人相看子女的婚事,也有年轻男女自己看对眼的。姚宁谷觉得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必要嫁人—她自己就能照顾好自己,况且嫁了人要受这个约束那个约束的,面对婆家一大家子人,家长里短油盐酱醋的,烦都烦死了。
但你和秦夫人说这种道理她只觉得惊世骇俗。
得,左右不过一个宴会,她就硬着头皮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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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宁谷被秦夫人打扮一新,穿上鲜亮的春装,桃红色的上衣衬得她容色娇艳,下系一条月白色长裙,行走间飘逸轻盈,身上戴的俱是珍宝阁的新品,环佩玎珰。秦夫人本来是想送给她的,但是姚宁谷觉得不太合适,执意自己付了钱。若是换了她自己肯定舍不得花这么多钱买衣裳首饰,现在心里还怪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