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年,他一步步收复昔年被北卢人强占的幽、燕、蓟等诸城,立下功勋无数,又以功晋为魏王。不久前,更是在渤海郡大败北卢各部落联军,一举摧毁北卢人主要战力,将北卢各部逼得北撤数千里,立下不世之功。
本朝素来重文轻武,积弱已久,在与北卢人的对峙中屡屡处于下风,魏王横空出世,驱逐北卢,收复故土,守边境安宁,怎能不叫人为之振奋?
一时间,魏王声望无两,成为无数大安朝百姓仰慕的绝世英雄,也成了北卢各部切齿之敌。
太子对魏王下手,朝朝其实并不意外。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北方平定,暂无外患,魏王功高震主,早已赏无可赏。
何况,听说魏王为了避免掣肘,私下结交朝廷重臣;性情又古怪跋扈,领兵在外时,曾几次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说抗旨不遵,朝廷早就颇有微词。
祖父也曾私下对她评说过,魏王行事手段过狠,锋芒毕露,不留余地,虽立下不世功勋,却也太过犯忌讳。
这段日子,承平帝身子越发不好,太子年轻,根基不稳,若再任由魏王坐大,皇位危矣。
对魏王下手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占据了天时地利的太子,会败得这么惨。
“既然是陛下下的旨意,是否陛下也被魏王挟制了?”朝朝问道。
俞太夫人道:“魏王大军连夜进城。陛下下旨,传位于魏王,魏王已在太极殿登基。”
大局已定。
朝朝细白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魏王行事环环相扣,显然早有预谋,太子自以为是捕蝉的螳螂,其实不过是黄雀口中之食。
朝朝揪心,又问:“祖父怎么样了?”朝朝的祖父花羡官居太子太师,尚书右仆射,正是大安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昨夜也参加了庆功宴。
俞太夫人再控制不住情绪,掩面道:“所有参加庆功宴的臣子都被扣在了宫中,你祖父至今未回。”
朝朝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祖父是太子的老师兼太岳丈,根本不可能独善其身。祖母口中虽然责怪祖父贪恋权位,祖父出事,怎能不牵肠挂肚?
祖母失了主张,她就更不能慌。
朝朝放缓语调,劝慰俞太夫人道:“祖母休要担心,祖父当了二十年丞相,根基深厚。魏王连太子都没杀,更不会轻易动祖父。我们想办法打听祖父的情况就是。”她说着,自己也有了信心,“天无绝人之路。”
俞太夫人抱着她失声痛哭。
外面忽然又乱了起来。方妈妈慌乱的声音传入:“太夫人,姑娘,相府被围起来了。”
俞太夫人猛地站起。
重重甲兵将相府围得水泄不通,许进不许出,相府中人心惶惶。
一直熬到天色将黑,朱漆铜钉的大门被敲开,面无表情的兵丁涌入,分成两列静默地站定。
披着轻甲,娃娃脸的年轻将官最后走入,环视一圈,目光落在匆匆赶出来的俞太夫人面上,客气地拱了拱手道:“末将见过太夫人。”
俞太夫人死死抓着方妈妈扶着她的手:“汝是何人麾下,何故来此?”
那将官道:“末将殿前卫步军班头岳重山,奉陛下之命,请花小娘子进宫。”
俞太夫人脸色大变。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名字念zhao^_^
重新出发~因为我自己闹的乌龙,这本不指望成绩啦,但一定会认真写完,把完整的故事呈现给大家,感谢大家的支持^_^
因为设定重做的缘故,故事脉络虽然和最初版本的差不多,但具体的细节和时间线会有调整。
最后,这本是轻松宠文,一个从暗宠到明宠的故事,不会像上本那么纠结,希望大家喜欢o(∩_∩)o
PS:app看到章节和原来一样的话,需要清一下缓存。
爱你们(づ ̄3 ̄)づ╭
第2章 觐见
朝朝在朱雀门下车换轿时遇见了寿安长公主的仪仗。
寿安长公主是承平帝的妹妹,朝朝未婚夫废太子赵旦的嫡亲姑母,向来和朝朝不和。
两人结下梁子的原因说起来可笑。寿安长公主一心想将自己的独生爱女永乐县主嫁给赵旦,太子妃的人选最后却花落花家。从此后,寿安长公主看朝朝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朝朝思绪飘散:如今,赵旦落得如此下场,永乐县主阴差阳错逃过一劫,以寿安长公主的逻辑,是不是该感谢她?
寿安长公主显然没有感谢她的意思,眼皮一撩,皮笑肉不笑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朝姐儿。怎么,旦儿出事了,你这是来跟他同甘共苦的吗?真是叫人感动呐。”
朝朝讨厌她这种不阴不阳的口气,懒得理会她,自顾自上了小轿,对岳重山道:“岳将军,我们走吧。”
小轿抬起,悠悠向前。寿安长公主得了个没脸,恼羞成怒:“小蹄子,你拽什么,还以为自己是从前的金凤凰吗?呸,不拿面镜子照照自己的德性。从今往后啊,你就是个低贱的民妇,永世不得翻身。”
朝朝坐在轿子中听着身后传来的谩骂,慢慢攥紧了手。寿安长公主也是今非昔比了,若是换了从前,早就吩咐手下的教养嬷嬷教她宫规了,如今却只敢叫骂两声出气。
莫名有点兔死狐悲之伤。
太极殿外,三三两两的朝臣正往外走。
从宫变至今已经将近十二个时辰。一天一夜折腾下来,这些大安的栋梁之臣一个个沉默着,面有菜色,精神萎靡。与众多禁军护卫的朝朝的轿子错身而过时,目光呆滞,似乎连好奇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个孤零零的影子在其中格外显眼。
朝朝攥紧了轿帘。那是她的祖父花羡。
花羡身周没有一个同僚,步履蹒跚,走得极慢。他头上的五梁进贤冠已经不见,满头花白的头发在寒风中飞扬,紫色的官袍不复离家时的光鲜,皱巴巴脏兮兮的,不知道经历过什么。
朝朝怔怔地看着,眼眶蓦地发热,一声“祖父”哽在喉中。
她有太多的话要问祖父,众目睽睽之下,却根本没法露面。
小轿在太极殿的高台下停下,又过了片刻,岳重山请她下轿。
暮色四合,人已散尽。朝朝立在汉白玉阶陛下,抬头望向高台上富丽恢弘、灯火通明的太极殿。红门金柱,碧瓦残雪反射着银白的月光,十二间殿堂在一望无边的黑夜中越显得金碧辉煌,浑厚庄严。
这里是整个大安帝国的心脏,象征着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力,就在昨夜一夕之间易主。
岳重山恭敬的声音响起:“花小娘子,请。”
朝朝的尾指发颤,深吸一口气,慢慢走上高台。岳重山带着她往西堂走。西堂素来是天子私人起居之处。
她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垂下眼,摸了摸袖袋中暗藏的尖利金簪。
金簪是临行前嫂嫂罗氏悄悄塞给她的,簪头磨得极锋利,能够轻易刺穿咽喉。
这样的夜色,年轻的帝王召见未出阁的臣女,还不许带一个婢女,原本就惹人遐想。嫂嫂说,花氏的百年清名不容玷辱。
祖母却对她说,不管她遭遇什么,保下性命最重要。
喁喁话语传出,剪影映上窗纸,有人在里面谈事。
很快,殿内走出一个面白无须,白胖和蔼的紫袍内侍,岳重山恭敬地拱了拱手:“谈公公,末将把人带来了。”
谈德升目光在朝朝面上略一停留,露出惊艳之色。
巍殿高台,月影摇光,少女立在宫柱的阴影中,一身绣银月白长裙迤逦垂地,青地穿花滚兔毛边缂丝斗篷笼住纤柔的身形,雪肤红唇,乌发如檀。小巧的耳垂上,一对璀璨的赤金镶南珠新月耳坠垂下长长的流苏,反射出细碎的光芒,如流波,如星芒,却压不住她的绝世风华。
眉横远山,眸含烟水,纤腰一束,玉姿娉婷。她只静静地站在那里,便如一幅最生动华美的画卷,仿佛世间所有的光彩都落在了她身上。
怪不得。
谈德升心中感慨,满脸堆笑,客气地行礼道:“见过花小娘子。”
朝朝客气地道:“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岳重山介绍道:“这位是新任内侍省都都知谈德升谈公公。”
内侍省都都知,是掌管整个内廷内侍的最高长官。朝朝便知这位是新帝身边的得意人,双手交扣,微微屈膝,行了个福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