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繁星海潮(39)

谢朝:“……那我在咸鱼吧吃饭,你们还收钱吗?”

老板:“好吧,今晚不收。”

谢朝便要了一碗加卤蛋的足料螺蛳粉,老板给他添了青菜和酸笋,外加一碗紫菜蛋花汤。

坐在谢朝对面的光头青年偶尔会抬眼看看谢朝。他吃的是猪杂粉,热气腾腾的一大碗,已经快见底了,面前还有一把冒着焦酥气的烧烤。谢朝有点儿馋,但烤牛筋和烤鸡尖这两样招牌烧烤已经售罄。正失落时,对面的光头青年把自己的烧烤推到谢朝面前。

谢朝:“?”

青年把猪杂粉连汤都喝光了,哑着声音说:“给你吧,学生仔。我喉咙痛,不能吃烧烤。”

谢朝:“……”

那光头面前已经有十几根吃光的签子。

他似乎也不在意自己这个谎扯得不高明,披上外套就走。起身时,谢朝看见他颈后有一道刺青延伸到耳后,是细细的蛇尾。

谢朝不敢吃,老板见他发愣,便告诉他:“博仔人不错,上次那张试卷也是他捡的。”

谢朝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商稚言的光头仔朋友——是朋友吗?他立刻又满腹疑窦:商稚言可从来没提过自己有这样的一个朋友,就连余乐也从未听闻。

哪儿认识的?这光头是做什么的?他和商稚言认识了多久?嚼着烤牛筋,谢朝微微眯起眼睛,陷入了更难以解答的难题中。

周博此时在海堤街上小步快跑。夜路十分安静,只有野狗野猫东奔西突。他接了两个电话,全都来自雄哥。

放下电话,他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光明里15号门口。

和周围的房子一样,光明里15号门窗紧闭,十分安静,一楼铺面上“远志租书屋”的招牌有点儿旧了,门口挂的小黑板上写着这个月的新书和特价租书目录。周博按亮手机凑上去看,全是他不感兴趣的内容。

二楼还亮着灯,阳台上种着几盆花,翠泠泠的,被路灯照得发黄。窗户和阳台门都紧闭着,只有灯光透出。一只肥壮白猫从栏杆里钻出头,和楼下的周博大眼瞪小眼。

周博知道二楼是商稚言的房间,他早就勘察过了。

他弄不明白自己走到这儿做什么。雄哥刚刚还在电话里提醒:“谢家添了个小娃娃,我听说他家还有个女儿?你做事情认真一点,尽快搞清楚谢辽松的情况。”

周博诺诺地应了。雄哥要怎么跟谢辽松借钱,跟谢辽松又有什么恩怨,他不清楚,也根本问不出来。但似乎不由得他选择,雄哥已经把他拽入这个“计划”里。

什么计划?周博不敢想,也不敢问。

他在门口的杨桃树下抽了两支烟,把塞在裤子后袋的晚报抽出来仔细看了一遍。杨桃树春天开了满树嫩红粉红的小花,翠绿叶片茂盛伸展,遮住了一半的路灯光。周博眯着眼睛,连烟灰掉在报纸上都没察觉。

报上有一个对谢辽松的简单采访。远潮集团在本市的高新科技园区里成立了新月医学科技研究院,打算研究医疗机器人。谢辽松在采访里谈及自己的事业和青年时代的理想,而新月医学的命名恰与他女儿相关:“我女儿出生的时候正好是新月。在我心里,新月是一种希望的象征,医疗机器人将会带来一场医疗界的革命,我们已经落后了,现在更要奋起直追。新月医学会成为国内医疗机器人发展的桥头堡……”

周博看不太懂。他咬着烟头,忽然觉得牙疼。

他其实见过谢斯清。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徐西临女朋友川川、摇星海被沈老师鞭打、冷杉、柏凛、不爱喝水的怡宝的地雷。

谢谢简以溪的营养液。

请大家吃足料的螺蛳粉!

(不喜欢吃螺蛳粉的就请吃咸鱼吧招牌特色烤牛筋!

第29章 周博(3)

谨遵雄哥要求,周博一直在搜集谢朝家里的资料。和谢辽松本人相比,雄哥的目标——谢朝更为重要。周博常在同华高中门口蹲守,连谢朝那小自行车上贴着的比卡丘贴纸都一清二楚。

谢朝家里条件太好,周博一直以为这男孩是纨绔子弟,或吊儿郎当,或眼高于顶。但没想到,他根本摸不清谢朝每天活动的路线:有时候一放学他便离开学校,明明手断了还要去小球场看人打野球,哪怕不能上场也要在场边呆上半小时;有时候他会和朋友们一起到咸鱼吧吃饭,之后或是去网吧打游戏,或是溜进商城滑冰,做的事情跟周博居然也差不多。高三学生只有周日下午是休息的,休息的时候总该干点儿富二代应该做的事情吧——但周博又失望了:即便休息,谢朝也还是和他的朋友混一块儿,在天台上闷头闷脑学习。

周博只觉得这孩子的生活太无趣、太沉闷了。他不明白谢朝为什么还天天笑得这么高兴。若是他有谢朝的生活条件,游艇、赛马、高尔夫一个不落,好酒、美女、极品烟天天享受。

周博不懂谢朝,但他常常蹲守,渐渐地心里居然冒出了一点儿微小的羡慕。

谢朝的生活如此平凡无聊。周博抽着烟冷笑时又忍不住想,如果小学时自己爹妈没离婚,如果初中时听姐姐的话好好学习,如果高中时劝阻姐姐嫁给雄哥,如果……如果所有一切都按部就班,平平凡凡地做下去,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但这个念头很危险,周博只允许它在脑子里一掠而过。他有时候也讨厌谢朝,尤其看见商稚言和谢朝说说笑笑,拍肩膀摸头发的时候。见到谢斯清的那天,他正好怀着怨气,在同华高中对面的一家奶茶店里抽烟。

下午临放学,有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初中女孩走进了奶茶店。她个子瘦高,黑发在耳后扎成两束,长着一张可亲又讨人喜欢的笑脸。“四杯招牌奶茶。”她说,“打包带走,大杯的,不要冰哦。”

周博扫了她一眼,起初没在意。但立刻,他又回头盯着那女孩的校服。女孩穿着一套及膝的裙子,上身是洁白的衬衫,领结规整漂亮,而那件厚实的冬装校服外套被她系在了腰上,校标正好对着周博。

那是谢斯清所在的私人学校的LOGO。

周博多了个心眼。他以胳膊为掩护,悄悄拍了那女孩几张照片。

女孩完全没有注意到落地窗旁边的客人,她正在兴高采烈地打电话:“哥哥,我来找你了。……我从医院过来的呀……没有逃课,我们比同华放学早半小时……我还买了奶茶,给你和你朋友的……就余乐和商稚言啊。”

周博闻言抬起头时,那女孩正提着四杯奶茶离开。

谢斯清从学校操场的铁栏杆处把三杯奶茶交给谢朝,她仍旧没能认识余乐和商稚言,气得一张小脸鼓成河豚模样。周博缩在行道树的树影里,隔着樟木树飘飘洒洒的黄色落叶,不停按下快门。

相机就在周博口袋里放着。他把晚报扔在商稚言家门口,掏出相机,看了又看。第二天,他在照片冲印店里呆坐了很久,照片冲洗出来,他甚至还有些不敢接。

照片抵达雄哥手里后,雄哥看着谢朝和谢斯清的模样,摸着下巴说:“不太像啊。”

对妻弟的工作成效,雄哥很不满意。周博的动作太慢了,最适合下手的时机其实是谢辽松的小儿子出生之前。谢家一片忙乱,又怕影响妻子生产,出事后报警可能性极低。

周博坐在公寓客厅角落,听雄哥和其他三四个人聊着这件事,越听越心惊。他姐姐又在卧室里摔东西,大声嚷嚷:“苏志雄你要真去干这种烂事我们就先离婚!你不要连累我和孩子!”

在一片忙忙乱乱之中,周博听见雄哥拍了拍桌子:“就她了。”

他指头点着谢斯清的照片:“周博不用再跟谢朝,去跟这个小姑娘。”

周博一张脸霎时间白得像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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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四月后,盘踞在沿海一带的准静止锋终于被温暖气流彻底取代。小雨停了,冷风偃旗息鼓,天气争先恐后一天天热起来,让人在长袖和短袖之间犹豫不决,感冒人数节节攀升。

四月的一个周日,商稚言在车篮子里装了一筐海螺,正沿着海堤街往余乐家里去。应南乡和谢朝已经在天台集合,就差她一个人了,这些海货是外婆今天新挖的,叮嘱她带去余乐家和大家一块儿吃。

外婆年纪越来越大,忘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她总以为商稚言还是初中生,老是问她想考哪个高中。但她喜欢吃海螺这件事,老人从来没有淡忘过,来看她的时候总会颤巍巍拎着一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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