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若芯在发髻上插了一根白玉簪子,那是宋直送给她的簪子,最普通的玉料,却最是通透,莹莹如水。
“我知道。我留下就是为了这一天。”俞若芯站起身,抚平袖口的褶皱,“他们留下我,也是为了这一天。”
“俞若芯!”苗翠桃捏住俞若芯的手腕,俞若芯这才发现,原本孱弱的少年,已经长得比自己高了。
俞若芯笑了。
“以后行走江湖,就别用本名了,太可爱没有威慑力。我给你想了个名字,以后,你就叫鬼神毒圣吧。”
俞若芯走了,没有回头,没有留恋。
她好像听到了苗翠桃又在哭鼻子,不过,也许是她听错了。
以后要威震江湖的人,是不会哭的。
俞家厅堂上,太子已经到了。
俞若芯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太子。
是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纵使穿着华丽的锦袍,也难掩盖他一身的戾气,和几年前赏花会的时候几乎判若两人,当时的太子,还隐隐有几分皇家气度,可现在,只剩了一身狠辣阴冷。
太子见到俞若芯,明显愣住了,眼里划过一道惊艳,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你就是俞若芯?”
“民女见过太子殿下。”俞若芯双膝跪地,洁白如雪的裙摆在地面上缓缓铺开,如同绽放的昙花。
太子向前走了两步,似乎想扶起俞若芯,但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你此去,是为了皇城,是为了国家,孤不会忘了你的功绩!你们俞家,将世代承受皇恩,荣耀百代。”
“谢太子殿下!”
俞家老小稀里哗啦跪了一地,感激涕零。
“俞若芯,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太子问。
俞若芯双手抚地,头顶轻轻碰触地面。
“宋直死前,曾有一句话让我带给太子殿下。”
“什么?!”
太子大惊,豁然向前跨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他的靴子距离俞若芯的头顶只有三寸。
俞若芯扑了上去,狠狠咬住了太子的小腿。
“嗷!”
“太子殿下!”
“保护太子殿下!”
“拉开!快拉开!”
“不能用刀剑,她的血有毒!”
“用棒子打,使劲打!”
无数的木棒砸到了俞若芯的身上,她听到了手脚断掉的声音,听到了脊椎断掉的声音,她的嘴里尝到了血腥,有她的血,也有太子的血。
她的皮肉绽开了,周围的人惊呼着散开,太子的惨叫犹如杀猪,听起来有些可笑。
无数的白手套抓住了她的头发,扳过她的脖子,硬生生将她扯了下来。
她的嘴裂了,牙掉了,落在地上,带着血浆、口水,还有一块太子殿下的小腿肉。
无数人扑到了太子殿下身边嘶吼着,为首的就是俞若芯的爹,几乎癫狂。
“快去找苗神医!让他来解毒!”
“老爷,苗神医不见了!”
“什么!”
俞若芯躺在地上,很想告诉他们——她身上的毒是衷肠,一朝入血,一朝入泪,无药可解。
可是,她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的眼睛模糊了,她听到屋外的风吹响了树叶,沙沙得响,仿佛唱着悠悠的歌。
她想起明天就是寒露,是她第一次见到宋直的季节。
俞若芯慢慢闭上了眼睛。
有人说,人在死前的那一刻,将回想起这一生中最美的时光。
可是,俞若芯什么都没看到。
她的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
是啊,她还有什么资格再看他一眼呢……
【阿直,愿你生生世世,都不要再遇到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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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的是个HE的甜文!别打我,抱头逃走
第32章
乐从心睁开眼,看到了洁白的天花板。
她全身的肌肉在发抖,冰冷的汗水浸湿了衣服,她想擦汗,却发现手臂上打了厚厚的石膏。
苏若信的脑袋冒了出来,稳重的钢琴王子抽风似的冲出了病房。
“爸、妈、大夫,姐醒了!”
乐妈妈,苏爸爸,连带着□□个大夫呼呼啦啦涌了进来,把病床围了个水泄不通。
“能看到我的手指吗?这是几?!”年过半百的老大夫竖着两根手指头在乐从心眼前晃悠。
乐从心:“大夫,这太二了……”
“醒了!意识清醒!”
“大家来看一下啊,这种病例很少见。强烈的头部撞击后一般都会产生后遗症,她这种情况没有变成植物人,可以说是医学上的奇迹……病人的护理十分重要,我强调几点……”
主任医师俨然是把乐从心当做了典型病例教材,叽叽喳喳了好一阵,又对乐妈妈交代了一箩筐的医嘱,才离开。
“小乐啊,你喝水吗?想吃什么?”乐妈妈凑到床边问,她的头发白了好多,皱纹似乎也增加了不少,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苏爸爸和苏若信也好不到哪里,都是一脸破落造型,唯有眼睛闪闪发亮。
“宋……丁步直呢?”乐从心问。
乐妈妈和苏爸爸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还没醒。”苏若信说,“大夫说这几天就会恢复意识了。”
“他……没事吗?”
“只是轻微脑震荡。”苏若信掖了掖乐从心的被子,“你吃点东西,想看他随时都可以去。”
“我……睡了多久?”
“三天两夜。”
“哦,”乐从心点头,“原来才三天啊……”
苏若信:“……你没事吧?”
“啊?”
“你的表情好像很想哭——”
乐从心盯着天花板,摇了摇头。
“不,我不想哭。”
*
苏若信向乐从心复述了那天的情况。她摔下楼的时候,丁步直也跳了下来,死死抱住了她。幸亏楼下的警察准备了消防气垫,两人才没有摔成的肉泥,只是乐从心头部遭受重击,丁步直失血过多,同时陷入昏迷。
倒是唐甘草命大,只擦破了一点皮,可惜后半辈子要在牢里度过了。至于那个秦哥,警察发现他的时候,断了一条腿,躺在地上嗷嗷乱叫,据说是丁步直最后发狂的时候打的。
乐从心听了这一串惊心动魄的消息,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除了每天询问丁步直的情况,她的表现一直很平静——平静得太过反常,医生甚至做出了“创伤应激后遗症”的诊断。
乐妈妈、苏爸爸、苏若信提心吊胆了好几天,生怕她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可乐从心该吃吃,该睡睡,恢复的很好,三天后就能正常下床活动。
她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丁步直。
丁步直的病房在国际住院部的顶层,病房是华丽高大上套间,六个专业护理人员,十分奢侈。
乐从心抵达病房外时,遇到了唐甘喆和唐甘悠,还有一位没见过的女性。
那位女性穿着低调奢华,浑身上下透出贵族气质,皮肤白皙,五官精巧,和丁步直几乎是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乐从心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是丁步直的亲生母亲。
丁妈妈:“你就是乐从心?”
乐从心低头:“……对不起……”
丁妈妈眼尾细细拉长,她踩着八寸的高跟鞋,绕着乐从心转了两圈,骤然扬起了手掌。
乐从心狠狠闭眼。
意料之中的巴掌没有落下来,一只手揪住了乐从心的脸蛋子,还捏了两下。
乐从心睁开眼,一脸愕然。
丁妈妈干咳一声,收回了手,她的眼珠子闪闪发亮,看着乐从心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一只濒临灭绝的珍奇动物。
“她真是阿直的女朋友?”她问唐甘喆。
唐甘喆点头。
“阿直说她是生生世世的恋人?”她又问唐甘悠。
唐甘悠边翻白眼边点头。
“姑娘,了不起!”丁妈妈握住乐从心的手使劲儿摇了两下,“以身饲虎,勇气可嘉。”
乐从心:“……”
乐从心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丁妈妈笑了,这次带上了几分慈爱,她摸了摸乐从心的脑袋。
“进去吧,阿直在等你。”
乐从心走进了病房内间,丁妈妈关上了房门。
病房很空很安静,只有一张病床和一个凳子,丁步直睡在雪白的床铺里,平静又安详。
她走到床边,坐下。
下午四点的阳光柔和明亮,照在丁步直的脸上,浓密纤长的睫毛被晒成了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