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的娘家人还要哭,他忽然笑了一声,“对了,朕怎么忘了她还有娘家人,当初不让好生安葬朕的生母,就是有她的娘家人在给她撑腰。安家如今虽不复当年那么亨通,但还是颇有底子的世家,朕忘了防备你们了……”
此言一出,安家人吓得脸色骤变。
“朕自登基以来,抄家灭门的事情还没做过,杀鸡儆猴也不是不可。”萧煜宗笑看着安家人。
安家前来哭诉的老小一时间全都憋住了,已经快要落下的泪都生生憋了回去。
“臣等……臣等告退!”安家人不敢再纠缠下去。
萧煜宗坐在御座上轻笑,“跟朕掰腕子,朕怕昏君的名头吗?原本名声也不好,倒是你们,掂量掂量想给子孙后代留下点儿什么?”
安家自此,彻底消停,只当他们家没有出过一位“生了”两个皇帝的太后。
给太皇太后迁坟的时候,是随便挑的日子,葬的地方,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日子也不是什么好日子。
正午太阳正盛的时候迁的,说这样迁了坟也不会闹出来厉鬼。没什么阵仗,动静也不大的就过去了。
待到给那美姬迁坟的时候,则是司天监看的好日子,且挑的是黄昏的时候。
萧煜宗推开了许多事,带着严绯瑶,亲自前往妃陵。
他亲自看着工人把那坟茔挖开,把棺材起出来。
“圣上,动这棺材真的没事吗?这坟茔周遭有阵啊,若是动了坟,这阵就被破坏了,若是里头镇压的有什么……”
说话的司天监大臣,话音未落,就被萧煜宗冷冷的视线扫过。
“镇压了什么?厉鬼吗?”
大臣脊背一阵寒,他真是太紧张了,多说多错,这里头明明葬的是萧煜宗的生母,他这不是说错话了吗?
“还真布了阵型呀?纪老爷子倒是没骗我。”严绯瑶小声说道。
萧煜宗伸手握住她的手,“怕吗?”
严绯瑶摇摇头,“见多了,也就不怕了。”
她没想说他母亲是鬼怪的……但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严绯瑶发觉他的手凉冰冰的,还猛然握紧她。
“你别、别紧张。”严绯瑶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当棺椁从地底下起出来以后,太阳的余晖,恰从西边儿的山头上隐去。
天上还有亮光,但眨眼之间似乎就黑沉了许多。
大地猛地一颤,像是地震了。
众人都是一晃。
“抓紧了,别让掉下去!千万别掉!”司天监的大臣们,看着那棺椁,尖声喊道。
工人们自己踉跄了一下,听闻这声音,却是拼命攥住起着棺材的绳子。
黑漆的棺材一点点被系上来,彻底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妃陵里霎时一静。
只听到夜鸟扑棱棱飞过的声音,以及众人的——吸气声!
第544章 那棺椁却晃动起来
“埋了多久了?”
“得有二十多年了吧?”
工人们窃窃私语。
这个不难算,萧煜宗今年二十多岁,还不到而立之年。
他多大年纪,他生母就安葬了差不多多少年。
但这棺椁埋在地下这么多年了,上头的黑漆亮堂堂的,竟像是新的一样,一点剥落斑驳的痕迹都没有。
“这土壤不会腐蚀那漆面吗?”严绯瑶小声嘀咕道。
萧煜宗望着那棺木,竟猛然上前一步。
严绯瑶吓了一跳,赶紧攥住他的手,“你怎么了?”
萧煜宗怔了怔,回头看了眼她,“我忽然想看看……”
严绯瑶表情更是惊愕,“看?看什么?”
“打开看看……”
严绯瑶呼吸猛地一滞,她两只手攥紧萧煜宗,“冷静啊圣上,棺木虽然跟新的一样,没有被氧化破坏,但里头的人可就……就算密封的严,但是现在,你打开的一瞬间空气进去,唰,一下子就全完了……”
就像考古学家不敢轻易的打开考古发现的墓穴,即便有很重要的历史价值,也尽量不去窥探。
因为任何的打开,与外界的空气接触,都是对历史的破坏。
“叫她安息吧,好不好?”严绯瑶声音很小,很温和的问道。
萧煜宗闭了闭眼,缓缓点头,“你说的对……”
严绯瑶对工人点头。
她从书上古籍上看到,说这样的迁坟,不宜舟车劳顿,要用人力,从老的地方,抬去新的地方,宜慢不宜快。
棺椁被起上来以后,就放在一旁的平地上。
工人们套上绳子穿上杠,虽说这事儿有点儿叫人心里发怵……
但谁叫皇帝给的价钱高呢?
不但钱多,而且前后都有护送的人,紧挨着护送的都是宫里出来的姑姑,宫女之类。
女子的前后还有骁勇善战的侍卫。
有这么多人同行,倒也不怕了。
工人们搓搓手,把杠担在肩上,前后八个人,齐声说,“起——”
没动!
那棺椁并没有太皇太后的棺椁富丽堂皇,那么气派。但八个壮年,愣是没抬动!
不是晃荡,是根本晃都没晃。
“禀娘娘,这看起来,不对啊……”司天监的官员学精了,这次有话不找萧煜宗说,而是对严绯瑶说。
“前后再加四个人。”严绯瑶吩咐。
司天监的官员皱着眉头,却也没多说,又挑了四个壮劳力,加在了先前的八个人里头。
十二个壮男人,这棺木就是铁做的,也该抬起来了吧?
“一二三,起——”
忽的一阵轻风划过。
在场的人唰的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棺椁却还牢牢的躺在地上。
“不对不对……从地下起上来的时候,也是八个人。八个人能从那么低的地方拉上来,现在搁在肩膀上,十二个人抬不起来?这事儿不对!”司天监的官员,已经涔涔开始冒汗。
萧煜宗拧着眉头,“她不想走吗?我会不会做错了?”
严绯瑶赶紧握住他的手,“别胡思乱想啊?若真不想走,放回去就是。”
萧煜宗点点头,“那朕与她……说说?”
看着他怪怪的表情,严绯瑶也浑身不自在。
“圣上一身紫气,阳气太正,还是我与母亲说吧。”她笑了笑。
她原先不是傻大胆儿的人,但宝剑锋从磨砺出,胆子也是从惊惶中磨练出来的。
严绯瑶见多了古古怪怪的事儿,这会儿已经不晓得害怕了。
她缓步上前,对那棺椁福身行礼,“母亲,孩儿不孝,以为您遗愿未曾完成,便想要尽儿女的本分,想要帮您完成遗愿,若是惊扰了您的安歇,求母亲原谅……”
严绯瑶的话还没说完,那棺椁却晃动起来。
站在棺椁四周,要抬棺椁的青壮年,霎时间吓得脸色青白,哇哇叫着向后退去。
萧煜宗阔步上前,一把将严绯瑶拉到他自己身后,他张开双臂挡着她。
严绯瑶却低头看她的手腕,“是艳姬!”
她太熟悉这个力量了,艳姬每次出现的时候,她的手环都有此反应!
“艳姬?”萧煜宗皱眉嘀咕一声,“这既是我生母的墓,她来做什么?”
“妹妹,父亲老了,你我便是巫祝了!”棺木里忽而发出声音。
听起来是少女的声音,说话的女孩子应该不超过十五岁。
“鲜族不需要两个巫祝,姐姐留下来吧,我想出去看看……”另一个女孩子笑着说道。
“外面很危险,爹爹说,外头人心诡诈,妹妹你这么单纯,出去了会被人骗的!”头一个女孩子急声劝阻,“特别是……”
她压低了声音。
“特别是外头的男人,油头粉面,油嘴滑舌,却当真是口蜜腹剑!”
棺椁里传来两个少女的对话声。
一直没瞧见人,只有天色越来越黑。
妃陵里刮过一阵阵的风,夜里的风凉,把人的鸡皮疙瘩全吹起来了。
守着坟茔四周都有宫人侍卫,只是这会儿安静的像是整个坟茔里空无一人似得。
萧煜宗与严绯瑶离的近,也听得最清楚。
严绯瑶喃喃自语,“怎么我觉得这话音……这么熟悉?”
“不怕的,姐姐不是总说,傻人有傻福吗?”
“你就是傻,从来不晓得防备人!”
女孩子笑,“姐姐放心,我有傻福的!”
“骊姬,你当真要走?是不是为了我?为了不与我争夺巫祝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