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绯瑶讪讪一笑,奉着茶,进了殿中。
萧珩正黑着脸在殿中,负手而立,“她喜欢皇叔又不是什么秘密……”
严绯瑶闻言已经,犹如一道炸雷,轰然炸响在她头顶。
她连忙捏紧手里的茶盏,才堪堪保住仪态,以及手里那杯龙井。
“严司殿,你来的正好!”萧珩似笑非笑的朝她招招手。
严绯瑶心有余悸的把杯盏放在御案上,这才福身上前。
“你在寿昌宫的时候,与纪玉婵岂不是熟得很吗?”萧珩问道。
严绯瑶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耳边还是萧珩那句,“她喜欢皇叔……”
直叫她觉得自己心底的秘密被人窥探到了一般。
“只是相识,相互并不了解。”严绯瑶平复呼吸,缓缓说道。
“你们同住猗兰馆,朝夕相处,这还不了解?”萧珩轻哼一声,“就算不交心,马球场上她故意刁难你,打你比打球还卖力,这你总不会忘吧?”
严绯瑶心底一惊,圣上竟然知道?
“莫说她那般性格朕不喜欢,就她惦记皇叔这心思……”萧珩冷哼一声。
严绯瑶咬住下唇,心里七上八下起来。
圣上究竟是要成全纪玉婵?还是要破灭了她的心思?
刚刚夏侯太后究竟说了什么,叫圣上大为动怒,原本他并不十分在意的充盈后宫之事,竟然提到御书房里,雷厉风行的敲定?
“朕已经问过皇叔的意思,这纪家的小姐嘛……”萧珩拧着眉头,欲言又止。
“启禀圣上,广安侯府纪元敬求见。”王国安站在殿门口,朝里说道。
严绯瑶心道,来的真巧,圣上正在决定他妹子的去留,这小侯爷就来了!
萧珩也是哼哼一笑,“初选之时,老侯爷就来求朕,想叫朕成全他的小孙女……朕看他是老糊涂了!老的糊涂,这小的也不知糊涂不糊涂?”
严绯瑶飞快的在心里消化着这话的含义。
萧珩却已经坐到御案后头,命人传纪元敬觐见。
严绯瑶退到大殿一侧,躬身而立。余光瞟见那肆意潇洒的熟悉身影迈入殿中。
真是许久不见了,小侯爷似乎比当初更精壮了些,他个头儿也窜高了几分,浑身桀骜不驯的气势有增无减。
唯有他拱手下拜之时,能看出光芒内敛的样子。
“臣拜见圣上。听闻圣上要钦定后宫之选,臣不请自来,实在冒失,望圣上宽恕。”纪元敬朗声说道。
严绯瑶暗暗吸了口气,他倒是够直白的。为人臣子的,竟然管的这么宽,都管到圣上的后宫里去了。
萧珩冷笑一声,显然也是这么想,“怎么?爱卿是怕朕忘了当初老侯爷的叮嘱,所以再来提醒朕一番的吗?”
“微臣不敢。”纪元敬连忙说道,“微臣也是近日才知道,当初祖父竟一时糊涂,进宫请见圣上,提了臣妹的终身之事,这实在是越矩了!臣妹既在秀女的名单之上,既入了宫闱,那便不是我纪家的人,乃是皇家的人。”
萧珩眼睛微微一眯,“皇家的人?”
“圣上便是她的主子,叫她伺候圣驾,还是另嫁他人,亦或者效力谋个宫中,都是圣上的恩赐。”纪元敬拱手躬身,坦然说道,“祖父年纪大了,难免心中偏颇年幼的嫡子嫡孙,一时竟糊涂妄求,还求圣上不计较祖父过失。”
萧珩闻言静默片刻,倏而笑起来,“难怪人称纪爱卿为‘小侯爷’,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比老侯爷年轻的时候还要机敏过人。”
“承蒙圣上抬爱!臣只盼能像祖父效力先帝一般,忠心耿耿为圣上、为朝廷效力!”纪元敬拱手说道。
萧珩笑眯眯的,“爱卿的心意,朕明白了。你放心,老侯爷忠心朝廷一辈子了,朕岂会与他计较吗?”
殿中先前压抑的气氛,似乎一扫而空。
严绯瑶心头有几分狐疑,萧珩心情忽而愉悦,究竟因为纪元敬这一番告罪的话吗?
“不敢打搅圣上,圣上若没有吩咐,臣告退。”纪元敬拱手说道。
萧珩笑眯眯的摆摆手。
纪元敬却忽然又道,“不知臣能否再求个恩典,劳驾圣上身边的这位宫女姐姐,送一送臣?”
这要求来的猝不及防,严绯瑶惊愕的抬头。
纪元敬从进殿至今,一直目不斜视,甚至没瞟她一眼。
她还以为纪元敬根本没认出她来……哪知他这会儿正抬眸轻笑,满面春风的看着她。
萧珩脸色一沉,“爱卿与严司殿很熟?”
“臣妹跟着严司殿学过飞镖,与臣也算早就相识。”纪元敬笑着说道。
严绯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脸上更是不由自主的添了几分防备。
纪元敬却是亲昵的朝她眨眨眼,示好之意坦坦荡荡,毫无遮掩。
萧珩轻哼了一声,“还有这关系,朕倒是不知。严司殿瞒的很严实啊?”
清淡的口气,喜怒莫变的神态……严绯瑶觉得,这纪小侯爷一定是纪玉婵派来坑她的!
第185章 打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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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绯瑶跟在纪元敬身后,亦步亦趋的往宣德门走去。
阳光照在他身上,在他身后拉出老远的黑影,恰把她半张脸都罩在他的黑影里。
严绯瑶眼前还在反复闪现着,刚刚在御书房里,圣上准了她去“送一送”纪元敬的情形。
萧珩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带着怀疑和审视,“严司殿快去送吧,纪爱卿这般诚挚的恳求了,朕若不允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吗?”
严绯瑶听得这腔调,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
“速去速回,可别耽误得太久,你毕竟还是在朕身边当值的。”萧珩又不轻不重的叮嘱了一句。
简直是一个炭盆架在了她脑门儿上,叫她跟着纪元敬走的每一步,都提心吊胆。惟恐脑门儿上那炭盆儿掉下来,把她给烧死了。
“想什么呢?”纪元敬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严绯瑶如同受惊的兔子,向后跳了两步,跟他拉开距离,防备看着他。
纪元敬好笑的摊摊手,“皇宫大内,我能把你怎么样?”
严绯瑶脸面紧绷,“能害死……”
纪元敬收敛笑意,眼目沉沉,“那你可想错我了,自打我知道你的用处……我只想着保护你,从没想过要害你。”
“用处?”严绯瑶脸面一僵,纪元敬从哪里知道她的“用处”?她的“用处”是什么?替萧煜宗解毒吗?
“你在宫中行事多有不便,到了圣上身边做御前司殿,更是备受关注,谁都会盯着的位置。”纪元敬叹了口气,“他不便向圣上开口要人,不如我开口讨要你?”
严绯瑶平日里不易动怒,这会儿却不由自主的生气。
她气急反笑,“纪小侯爷是受人所托而来的吗?”
纪元敬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没有。我自己想来便来,为何还要受人所托?”
严绯瑶松了半口气,“那我劝您还是回去问问,别好心办了坏事。”
纪元敬一时茫然,“可是我听四妹说……”
严绯瑶眯眼看他。
他却咽下了口中的话。
严绯瑶心中急转,莫不是纪玉婵故意叫小侯爷误会了什么?
想到纪玉婵,她立即问道,“小侯爷今日入宫一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您难道不知纪四小姐的一番心意吗?”
纪元敬颇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小的不懂事,老的也跟着搀和!楚王若愿意娶她,还会等到她的名字落在花鸟使的名册上?纪家握有兵权,能与夏侯家抗衡,圣上又怎么可能叫纪家的女儿嫁给楚王?”
纪元敬轻嗤一声,摇了摇头。
严绯瑶心下一阵感慨,原以为她这样出身不高的女子没有权利追逐向往的幸福。
没想到就连纪玉婵那样的女孩子,竟然也是这般没有自由。自己的终身大事,也全都埋没在利益权衡之间。
真情什么的,真是廉价又奢侈呢……
“你不会以为她能被赐婚给楚王,所以与她不睦吧?”纪元敬狐疑的问了一句。
严绯瑶哭笑不得,“这话您恰恰说反了,我人微言轻,哪儿敢于纪小姐不睦?”
纪元敬轻笑一声,“严小姐可太谦虚了,如今你可是在御前侍奉,得圣上看重。且对那位至关重要,你一句话,有时候比我们说破了嘴都好使。”
严绯瑶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