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看的嘴巴微张,下巴都合不上似得。
“我没病,倒叫你为我担心了。”严绯瑶笑着上前,轻拍了拍她的肩。
青黛疑惑不解,似是不信,伸手摸向严绯瑶的额头。
她额上的温度果然已经退了下去,只隐约冒了一层薄汗……
“婢子不明白……”青黛表情纠结至极,“小姐究竟是为什么呀?分明没有病……为何还需送方连姑姑那么一匣子的礼物?叫她隐瞒您生病?您本来就没有……”
青黛说着,似乎把自己都绕晕了进去。
严绯瑶却眯了眯眼睛,一双黑亮的眼底清澈澄明,“方连姑姑是信得过的人吗?”
青黛一怔。
“你莫不是忘了?上次我们问她索要药膏,她答应了给上好的,却是拿来了最糟的。”严绯瑶轻哼一声,“若是太后授意,我们只怕连药膏都拿不到,何需以次充好?可见是底下人做的。”
青黛哦了一声,皱眉间不经意往对面的房间瞥了一眼。
“我们与方连姑姑无冤无仇,也不曾得罪她。多半是她受了什么人的好处,才做了这种事。”严绯瑶停顿片刻,“她既是贪财,我们便送她财物。”
“那小姐何需要让自己发热呢?不是凭白叫她拿了您的短处吗?”青黛疑惑问道。
“她若不以为自己拿捏了我们的把柄,岂会心甘情愿的替我们说话?”严绯瑶摇了摇头,“她既是贪财,送到她手里的财物未必能将她喂饱。只有叫她以为拿捏住了我们,以为往后还可以从我们这里获取更多的钱财,她才会‘诚心诚意’的帮咱们说话呀。”
青黛终于领悟过来,她长长的哦了一声,神色却是愈发凝重,“小姐,您赌得也太大了!若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严绯瑶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我赌得很简单,不会那么容易输的。”
青黛皱眉,“您这一番准备之后,出路究竟在哪里?”
“楚王爷被允许离宫了吗?”严绯瑶话音一转,突然问道。
青黛一愣,摇了摇头,“还不曾……”
严绯瑶收敛笑意,“所以,我要见圣上。”
青黛不由惊讶的张开了嘴,“您如今连初选都放弃了……还指望着能见圣上吗?”
严绯瑶的语气却沉稳又笃定,“这世上有一个词,叫反其道而行之。你忘了吗?我乃是乘坐凤凰王鸟的轿子,前来的宫中。此事倘若圣上不知,寿昌宫的宫人敢这么办吗?”
“再有,西郊马场的事情,即便圣上没有前去观看,但那么多贵族子弟在场,少不了也会有秀女的家人亲眷。打球变成打人,此事圣上必定会有耳闻……”
青黛的眉头拧的紧紧的,虽然小姐说的似乎都很有道理。
她还是觉得,小姐是在赌……赌注压上了她的命运,赌局却完全在乎圣上难以揣摩的心!
“而且我原本就不在可以提前入选秀女之列,乃是被硬加进来的。”严绯瑶信心满满,“这几点,足矣叫圣上知道,有严氏秀女这个人!然而这女子却主动放弃了初选!这就够了。”
“如此,圣上就会召见小姐了吗?”青黛急的搓手。
严绯瑶却整理好自己的针匣,又坐在梳妆台旁认认真真的梳头,动作一丝不苟,好似一点儿不为结果担忧。
青黛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惟恐小姐一步错,步步错……
她却是不知,圣上何止是听说西郊马场打球变打人,他乃是亲自观看了。
“寿昌宫的十二个秀女都来了么?”圣上问花鸟使道。
花鸟使脸色凝重,一开始并未吱声,待圣上朝他看过来时,他才迟缓开口,“来了十一位。”
“呵,”圣上轻笑一声,“是严家那个小姑娘没来吧。”
花鸟使不由大吃一惊,“圣上……料事如神呐!”
萧珩不屑的摇了摇头,“这还用料吗?纪家小姐那么不待见她,马场之上众目睽睽之下,都敢动手。岂会能让她安安生生的到初选上来?”
“不是纪小姐不叫她来。”花鸟使小声说道,“寿昌宫的方姑姑说,是她自个儿不愿意来。”
萧珩笑容收敛,错愕看向花鸟使,“她不愿来?这是为何?”
圣上一双黑沉的眸子变幻莫测……他自觉年富力强,九五之尊,他的宫选,必定是叫这些怀春的女孩子们趋之若鹜,人人都向往之极。
只有他看不上她们的道理,她们哪会有不愿意的心?
而如今他听到了什么?竟有女孩子主动放弃初选?她可知,她放弃的是什么?
圣上及狐疑,又有些愤怒,似乎他的权威尊荣,都受到了一个微末至极的女孩子的挑衅……
“方连姑姑说,大约是那日马场上的伤,叫她不愿在验身的嬷嬷面前丢人现眼吧……”花鸟使觑着圣上的脸色,小心翼翼说道。
圣上却不满的哼了一声,“这都过去几日了?那日马场之上,她不是生龙活虎,一直到比赛最后也没下场吗?最后还真叫她们那队赢了!”
“圣上的意思是……严家那小姑娘是故意推脱不来?”花鸟使说完,自己先倒吸了一口冷气。
圣上脸上,表情愈发阴沉不定,“呵,是不是故意推脱……一看便知。”
花鸟使闻言惊住,圣上要……看?
第155章 微服私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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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珩垂眸未再言语,花鸟使亦不敢多问。
一旁的大太监心领神会,立即躬身道,“奴才这就召严秀女觐见。”
萧珩仍旧沉默不语,大太监提步往殿前去吩咐人。
他走到殿门口,萧珩却突然开口,“慢着。”
大太监赶紧回来,“圣上还有什么吩咐?”
“不用召她来见,她见了朕,未必会说实话……”萧珩勾着嘴角微微一笑,“朕要去见她。”
殿里侍奉的太监,闻言皆吓了一跳,惊愕不已的向圣上看去。
圣上要主动屈尊降贵的去见一个秀女?他们没听错吧?
大太监更是吓了一跳,腿一软险些跪下了,他弓着身子上前,“使不得啊圣上!您这一举动叫太后,太皇太后知道了该怎么说?万一叫朝臣们知道了更是不得了……”
萧珩冷哼一声,脸上尽是嘲讽之意。
他做皇子的时候,倍受拘束,事事要揣摩着先皇的心意,即便是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为了讨先皇喜欢,也得硬着头皮咬着牙去做。
那时候他就向往着,有朝一日,等他做了皇帝,他定要随兴而活,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可如今,他真的做了皇帝,也把压在自己头上的那块大山挪开了……可身边人怎么说?竟要他看两个女人的脸色?看群臣的脸色?
这语气和他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简直如出一辙!
“这还是朕的皇宫吗?那些秀女还是为朕准备的吗?”萧珩冷笑问道。
大太监与花鸟使一听这话,心知完了……
殿内侍从噗嗵皆跪在了地上,头面都贴在地毯之上,“圣上恕罪!奴才失言!”
大太监弓着身子跪着,啪啪给自己了几个嘴巴子,“奴才糊涂!奴才嘴拙!”
“行了,”萧珩轻哼,“其他人都出去,王国安你留下。”
大太监脸色一紧,虽停下了掌嘴的手,却是心惊胆颤。
殿里的侍从们如蒙大释的快步退走,眨眼之间就剩下圣上与大太监。
“你是打小伺候在朕身边的,也是先皇给朕的忠仆。”萧珩转过脸来,目光落在王国安身上。
大太监呼吸急促,心思忽高忽低,不知圣上究竟是要罚他,还是要怎的……
“你去寻一套侍卫的衣裳来,朕这么一身龙袍,去见一个秀女,也实在不妥当,只怕要吓死她了。”萧珩低声说道,“再挑几个机灵的禁军侍卫随朕同往。”
王国安下意识的应声,“是……”
话音落地,他却是吓了一跳,“圣上要什么?”
“还不快去办?叫朕再教你一遍吗?”萧珩抬脚踢他。
并非真踢,不过是轻轻碰了他一下罢了。
王国安却是心下明白,圣上是真起了意了,他再劝怕是劝不住……他只能尽心尽力,把这件事情办好就是了。
王国安能跟在萧珩身边这许多年,从一个小太监步步高升,一直做到御前第一大太监的位置上,他的办事能力自是不必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