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烟雨如梦(3)

“慢些饮,眼泪都辣出来了。”蓝慕取出一方帕子,替她拭去痕迹,“新郎官要出来了,是蓝倾从西域带回的男人,我们去见见。”

“好。”

许是醉了,又或是君子香的香气勾出了江曵白的身影,明苑显得有些颓然。可一旁牵着她的蓝慕却显得饶有兴致,在与宾客的觥筹间带明苑到了喜阁。

戏腔的尖锐使明苑有些头晕,她取下腰间的酒壶,又饮一口。

“新娘子出来了。”

纵是侯门相府,满座达官显贵,婚仪上的气氛也与寻常百姓家的差不多。蓝倾一出,唏嘘四起。

周围的吵闹仿佛要将明苑淹没,她垂着头,不时地饮上几口。

蓝慕扯了扯明苑的衣角,耳语道:“那个女人就是蓝倾,主母的长女,蓝家的继任者,也就是我第一个要杀的人。”

自从出山后,明苑对什么的态度都是淡淡的,有时则是完全不会理会外界的一切。蓝慕见勾不起她的兴趣,也不自讨没趣,一旁酬宾去了。

突然,拖垮的蓝剑直奔喜阁中央,杀气之凛令人发颤。亏得那新郎官反应迅速,一掌挥开利剑,使其插入墙壁。

“叮”的剑鸣响起,明苑已入喜阁,剑归于手。

“放肆!”

家主蓝志成拄着一拐,怒视明苑。

“父亲息怒,是儿子请离尘君舞剑,为二新人助兴的。”

蓝慕及时上前解围。

听到“离尘”二字,蓝志成脸色稍缓。

“喜宴上见不得尖利之物,离尘君改日再舞罢。”

“剑不出鞘便不算尖利。”明苑使剑入鞘,“此舞,祝小姐和姑爷百年好合。”

她不会舞剑。她此时所作的,均是她与江曵白在樾落山上所练剑法。

一剑惊鸿!

“离尘君,别舞了,足够了。”

蓝慕身形轻起,揽住明苑,直至她的眼睛恢复清明。

“贫道献丑了。”

微微颔首,明苑离开蓝慕的怀抱,离席而去,蓝慕下意识去追,却被蓝老爷子叫住。

“离尘君醉了,让她去醒醒酒也好,你就留在这里和姑爷熟络熟络。”

“慕弟,他叫江曵白,是西域都护的义子。”蓝倾挽着江曵白,满脸甜蜜。

“我们在西域见过的。”蓝慕直视眼前的独臂男子,见他丝毫不退避,眼中的情绪也收敛了几分,“离尘君一人醉去,我不大放心,先行一步。”

说罢,蓝慕朝着明苑离开的方向寻去。

“那个女道真是惹人厌,要不是她还有些用处,我一定禀了爹爹杀她为你消气。”蓝倾嘟着嘴。

“何必为了一个道人烦心?”江曵白手指轻抚她的唇,“这样就不美了。”

蓝倾娇嗔一声转势靠在她怀中,江曵白反对她的脸则是一分分暗了下来。

明苑,你,还活着啊。

江曵白,你,为何负我。

洁白的雪花舞动,微微有些杂乱,一层晶蓝剑芒穿梭在雪花之中。

那天,也是这样的刀光剑影。

对了,也下着雪。

“可恶,人怎么越聚越多!”明苑的道袍上有着斑驳的血迹,发因打斗而凌乱。

“师傅,浮锦受伤了。”江曵白怀抱庄浮锦,满眼焦急。

明苑从袖中取出一颗白丸,捏碎后形成一片浓雾,将他们覆盖。

这是最后一颗雾丹了。明苑心中一沉,可形势急迫,不容她多想。她拉着江曵白的衣角,低声道:“去后山!”

借浓雾的掩饰,明苑飞快挖出了藏宝阁的钥匙,将它递给江曵白:“她是中毒了。你们去山顶的藏宝阁,里面有一处禁制,打开后阁门只能从内部开启。”

“师傅,那你呢?”

“我去药庐取药,此毒性烈,若不救治,她怕是活不过今晚。”

“不行,这太危险了。你带她上山,我去取药。”

“我的修为在你之上,不用照顾你们,在他们之中周旋还是可以做到的。”

明苑并无夸大,她是樾落神山的主人,由北祁神道一手栽培,修为确是极高。江曵白也清楚这一点,便不再推脱。道了一声保重,便朝着山顶前进。

一入药庐,四周便被重甲围住。

都是普通修士,明苑松了口气。

“都闪开,我不想滥杀无辜!”

人墙没有变化,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剑芒。

“叮。”

剑柄传来的巨大压力震得她虎口发麻。不知为何,从清早开始,她就一直有些不适。

或是说从喝了庄浮锦送的那碗茶开始。

她知道,只是不愿承认。

“这么生气,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回应蓝慕的是一剑凌冽。

扇骨轻撞,蓝慕险之又险地躲过一击。他收起嬉笑的表情,沉声道:“对不起。”

明苑用剑抵住他的颈,胸口剧烈起伏:“你是故意带我见他的,对不对!”

“对。”

“理由呢?”

“证明我说的,他没死,只是不要你了。”

不要你了。

字字诛心。

看着已经沾染血迹的剑锋,明苑脚下有些虚晃。她收回剑,打开酒壶,满饮几口。

“带你去个地方。”蓝慕仍是半笑的表情,可明苑觉得,他此时无比认真。她有些头晕,也就下意识地跟着蓝慕,入了山涧,愈行愈深。

寒桥铁骨筑于两崖之间,桥的上方压着一层厚厚的雪。涧的两侧时不时传出几声野狼呜鸣之声。烈风圈着雪花,使铁桥摇晃,发出沉重的金属声。

“小的时候,我很傻,经常被府上的人欺负。”

就在明苑恢复过来,观察四周的时候,蓝慕上了桥,步调很缓,但是很重。

“主母很讨厌我娘,经常让她手下的小厮,丫鬟打我。他们整人可有一手了,那皮鞭抽过来皮上只是微微泛红,肉里却会疼上小半月;我娘也打我,因为我不是嫡出,不是长子。她打我,专朝脸上、手上这些露出的地方,就好像这样的我更能引起父亲的注意。”

说完这些,蓝慕已经到了桥中,他向明苑招手示意。他那如风般的笑容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讲述别人的笑话。

明苑上了桥,脚下传来震动。

“这个下面,是蓝家的私狱。不过,已经废弃很久,鲜少有人知道。”讲到这,蓝慕的笑更深了,但那笑的深处,隐藏的是恐惧。

“九岁那年,主母拉着我,陪我在涧外玩了许久。她的手很软、很暖。”蓝慕伸出手,于虚空微曲,“她冲我指着这里,告诉我通往地牢的路,骗我说那里有她为我准备的礼物。我很期待。可是地牢里没有礼物,只有两个恶心的男人。我很痛,想张口求救,就像小时候那样,愚蠢地做着无意义的事。”

蓝慕顿了顿:“从那一刻起,我明白了,我没有任何可以信赖的人,想得到,就得自己去争取。”

背后传来一阵冰凉,明苑抱住了他,生涩的拍了拍他的胸口。

这种冰凉并没有持续很久,一个酒壶便出现在眼前。

“醉了会好受些。”明苑的声音淡淡的,容易使人平静。

“我并不难受。告诉你我的经历是想让你弄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坚强,你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底,只会让你看起来更加脆弱。”

明苑收回酒壶,往口中猛灌,直到它再也到不出一滴酒。明苑将它抛下山涧,抽出凌霜。

“认识你这么久,从未见过你出手。来,与我比试比试。”

蓝慕犹豫了一下,随即笑道:“还请离尘君手下留情。”

话虽如此,蓝慕于折扇的开合中一次次躲过明苑的剑,似漫不经心,实则全力以赴!

“你很强。”

“离尘君说笑了,我能在你手下过招,是因为你对我未起杀心。”

明苑浅笑,不与他争辩:蓝慕能凭一把普通折扇抵御凌霜,内力不可谓不深厚。看他的手法,应该是个用剑行家。

“去找蓝倾,就说主母在这里等她。”

“好。”

虽然疑惑,但是明苑不会多问。白衣渐远,蓝慕长舒一口气,笑脸面具有片刻摘取。似自语,又似与人诉说。

“为了家主之位,你们不择手段让蓝倾上位。但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四周狼鸣又起,细听,还夹杂着几声女人的尖笑。

……

“明离尘奉主母之命请小姐去府外雪山赏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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