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历史总是重蹈覆辙,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床头亮着的闹钟告诉他才下午四点。他牙上的疼痛虽没有再继续加剧,却转化成了一种更钝的形式,好像是弥散到了别的地方,此时此刻简灼发现自己的头竟然也开始疼了起来,眼前的世界都在轻微地摇摇晃晃。
手机亮着,简灼迷茫地摸过来,才看见周恕琛给他打了好多电话,哪怕就在一分钟前,周恕琛还在打,而刚刚他在睡觉一点儿也没看见。
简灼撑着枕头坐起来,把电话给周恕琛打了回去,但没能顺利开场,因为太疼了,他还没做好开口的心理准备。
周恕琛在那边半晌才说:“总不接电话,我还以为出事了。”
“……真的出事了。”简灼温温吞吞地张口:“哥……我牙齿好痛,还晕。”
“哪儿的牙?”
“后面的,大牙。”简灼说起话来可怜得有点搞笑,含含糊糊的,就像吞了颗枣在嘴里。
那端的周恕琛轻轻吸了一口气,“我早给你说过智齿要拔,你那是阻生齿。”
……原来不是牙龈发炎啊,简灼突然想起他刚刚吞下的一把从柜子里翻出来的陈年牛黄解毒丸。
周恕琛穿着白大褂就往小区走,却发现小孩已经就在小区门口的自动贩售机前的长椅上坐着等他了,有点可爱,像是乖乖等着喊号的小病人。
简灼的左脸有点肿了,但由于平时他脸很瘦,肿了竟然也很好看,只是有点不对称。
当他恭听了简灼以为自己是牙龈发炎作出了那一系列处理措施之后,周恕琛的心里就只冒出来了这一个词。
他刷开了医院的门,领着简灼往二楼的放射室走,拍了片又把他往治疗室带。全程简灼都垂着眼一只手捂着左颊,一只手拉着他的肘间的制服料子,一言不发。
迫近高峰,靠近门口的一二治疗室都有医生在整治,于是周恕琛只好将简灼带到三诊室,只有另外一个修复科的医生在做诊治。
“你看。”周恕琛把x光片举到瘫在牙科椅上的简灼眼前:“幸好没有埋进骨头里,是下颌倾斜阻生智齿。”
简灼疼痛眼泪花莹着:“……我不想看,你快把它拔了吧。”
周恕琛带些安抚意味地捏了捏简灼的耳朵,又带上手套用口镜在椅子顶上耀眼的白光下撑开了简灼的嘴,“炎症消一点我再给你拔。”
不知道人是不是在疼痛中思绪就会月球漫步般变得飘忽,简灼在强光里烁烁地睁眼就只能看见周恕琛垂下来的睫毛,只觉得好长,像蝶翼。
周恕琛好像发觉了简灼直白的视线,目光从口腔又游上他的眼,笑了起来,隔着浅蓝色的医用口罩,简灼只能看见周恕琛弯成上弦新月的眼。
因为他总是忍不住合上牙关,那些冰凉的金属用具就总是从他的舌面上碾过,面前又是身着白色制服的周恕琛,简灼觉得自己一定是被痛出幻觉了,温度的极差、炎症烧来的微妙疼痛,和此时此刻他看着周恕琛的时候脑里曼生出的不清不楚的旖丽想法全部混作一团,在他的视线上空猛然爆炸,只落下了好多好多金色的兴奋小星。
周恕琛垂眼用手大拇指勾住了简灼的下颌骨,手掌温凉地覆上了简灼的脸颊,轻轻用力去按,又问他:“有没有好一点?”
零星的缓解在此时此刻已经效果明显,简灼含糊地应着,他伸手去捉周恕琛的手腕,抿了抿唇,却没有再说什么话,只是盯着周恕琛,红色先是飞上耳郭,再蔓了眼尾。
余光里周恕琛似乎看见简灼把鞋底踩上了椅子边缘,举止怪异地曲起了腿。
旁边还有一组患者,整个诊室也是玻璃围住的,全透明,走廊上会有很多来来往往的医患正在交谈。
“小朋友。”周恕琛手上用了点力气,眯了眯眼凑在简灼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为什么**?”
第三十三章 价值
简灼羞耻地合上了眼,显然陷入了紧张的境地,暴露在灼目的白炽光下,他只觉得自己像是颗被撬开的蚌,羞耻程度放在他这里竟可以相比于赤身裸`体。
他还以为周恕琛又要笑他欺负他,而面前的周恕琛却只是不动声色地压开了简灼的嘴,消了下毒,又把牙龈微微脓肿的地方引了流,拜托护士拿来了甲硝唑,让简灼吞下好作消炎。
大概是故意去忽略那份潮湿眼神的,周恕琛直了些腰,坐在小凳上轻飘飘地说了句,等会儿去药房拿药,两三天等炎消了之后再来拔牙。
简灼想说话,却不太张得大嘴,只发出了吚吚呜呜的声音。
他又努力口齿清晰地说了两遍,周恕琛凑近了才听清楚。
“我不要走……”
周恕琛隔在浅蓝色的口罩后笑了笑,眉也扬了起来,他指了指自己胸前挂着的那枚摇摇欲坠的银色怀表:“我五点半下班。”
简灼皱着眉去咬周恕琛的左手虎口,在手套上留下一圈蛮横的齿印,又直直盯着周恕琛。
周恕琛俯身又重新凑近了些,垂眼将拇指按进简灼的口腔,他的舌就条件反射般地顶起来,嵌住周恕琛的拇指,猩红的就像被彻底碾烂的红树莓。
“你是喜欢这样?”周恕琛低声开口问道,轻轻用手指在他口腔里作怪,不时刮过牙壁**,又去**他的舌肉。
简灼脑子里只有一片浆糊,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头抵在椅端,偏长的蓝色刘海就簌簌落在他的眼睑上,却还是能用余光瞧见那些走廊里往来的人。
周恕琛瞧见他迷乱的表情,又忍不住再多戏弄他一些,他说,我发现了。怪不得每次你都会在那种时候来含我的手指。
“到底小灼是太喜欢我的手指。”周恕琛好像真的很疑惑,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问,就像怕被旁人听见:“还是喜欢我用手指这么玩你舌头?”
简灼只觉得周恕琛隔着口罩讲话,语气变得愈发温吞又胶着,舐得他耳朵发麻。他虚着眼,用犬齿去磨周恕琛的指盖,塑胶微妙的味道轻轻地从手套里逸出。
周恕琛俯在椅上好整以暇地四处撩拨,放一只手在他的唇舌间留连,另一只手去摸他滚动不停的喉结,轻得像没来过,却带来隐秘的搔感。
大剌剌地躺在白炽灯下,简灼十分像一尾上岸的鱼,只能急促又迷茫地一次次加快呼吸。他觉得哪里都热,被周恕琛触摸的地方热,被灯光烤炙的地方也烫,还有身体上的炎症灶在源源不断地泌着痛和热的因子。
那条卡其色的工装裤料子极薄,周恕琛看见简灼试图藏起的那处已然泛着微微的深色小痕,洇开一个浅浅的渍,转来视线又看见小孩潮红的一张脸,赤裸裸地盯着他,眼神却是飘的,像暮春时节追着蝴蝶飞。他搅了搅缠在简灼舌里的手指,又彻底抽出来,轻轻地说了句:“小灼,你好色啊。”
简灼从喉里挤出一声呜咽,抿着唇撑着牙椅的两侧,像是想要支起身子去抱周恕琛,却被周恕琛一下摁了回去:“好多人在看你,简灼。”
他揽着简灼的侧脸,温热的吐息绕在简灼的皮肤上:“你听见了吗?刚刚走廊上过的小女生说你看起来好奇怪,脸怎么会这么红呢。”
简灼再往里蜷,把自己的脸彻底埋进手掌心里,他混乱地想跑,却又实在是腿脚发软。
为什么?他听见周恕琛再次问他。
“……好早就给你讲过了。”简灼羞耻到头脑混沌,“你别治我了……换个人吧。换个老头老太太……谁都好。”
“不要。”周恕琛冲他笑,“小灼这么坏,会吓着别人的。”
简灼红着眼睛盯着他,嘴微微张着,呼吸牵动整个胸廓。像几近干涸似的,他去拉周恕琛的手,一下又摸不到那最直白的温凉皮肤,于是手指一路往周恕琛的袖管里钻,跃过手套的边界,再一下抓住周恕琛的手臂。手心里全是薄汗,潮热粘上了另一个人的皮肤。
“别人会觉得你是小变态。”周恕琛在眼前对他开口,笑意蔓得眼都淬着晶。而“变态”两个字被他咬得意外的极轻,大概除了离他五公分的简灼听得见以外,再没有什么能分享这个秘密标签了。
简灼皱着脸一下从椅子上蹭起来,攀着周恕琛腰际的制服料子,不在意到底有没有什么别处来的异样眼光,他张嘴去咬周恕琛握着口镜的尾指指节,又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呼吸一下下抵在周恕琛的大腿,就好像一只搁浅的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