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做为交通要道的潞城,人口数量还在上涨中。
“我们这里已经不错了,”崔涞一边整理着人数,一边安慰着抱怨事情越来越多的妹妹,“听说十几里外的上党郡城,那些农人都要拿着木盾和木矛下田耕作呢。你说他们能不往这逃吗?”
“朝廷诸公都瞎么,都这样了,还成天在打,”提起这事,崔鸢就一肚子火,“迟早要完。”
她将一沓整理好的文书抱起来,就给魏瑾送去。
“慢着,你还没梳妆,”崔涞看妹妹素面朝天,长发只是随意扎起,急忙叫住她训斥,“女子怎可如此不庄重……”
“哪那么多时间,”崔鸢白他一眼,打断道,“这里又没有王公贵族,梳给谁看,你再闹,回头我就告阿耶你跳大傩。”
死穴被拿住,崔涞忧伤了,这才多久,他知书答理的妹妹,被清河士族称赞“灵慧秀雅”的妹妹,哪里去了?
都怪坞主,上个月颁发什么“求贤令”就算了,还不限男女,他阿妹这样抛头露面,以后传出去,可怎么嫁人啊?
……
又到月初,每半个月一次的集市已经非常热闹了。
一位叫黄宗钦的玩家“发明”了飞梭,传统的布梭只是个菱形的木头,靠手劲在布的经线里丢来丢去,从而织布,因为摩擦系数大,速度慢,而且丢不远。
这种梭子就不一样了,它里边凹槽,凹槽中带有小轮子,小轮的两端装上弹簧,在织布时只要按住小轮稍微用劲,就可以使梭子可以极快地来回穿行,省力不说,速度也快,布的宽度也可以提高。
黄玩家因此扩大了产能,招来更多的织女,给她们发工钱,并且组织商队,在上党地区购买麻料。
和粮不同,麻是一种常见的野生植物,可以直接采割,在饥寒横行的并州,只要一口粮食,就能在外地换来十斤麻料,不但没人有意见,反而是让人尊敬的善行。
他们挖了巨大的麻池,用水沤浸一个半月,然后用河水将麻茎洗净,然后拖到炼焦炉附近用余热烘乾,再用滚筒把麻茎中的脆木质压碎,把麻纤维分离出来,木质碎片和断掉的细纤拉去造纸,纤维梳理后,就可以用水力纺纱,然后飞梭织布。
标准化规模化的纺织厂就这样建立起来,大量廉价的麻布供应市场,民众们爆发出极强的购买热情。
这件事的直接变化就是女工们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上升。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炼焦坊、烧瓦坊、陶瓷坊,潞城人的生活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善。
魏晋时的小农们一直生活在物质匮乏的怪圈里,他们收入的大部分都被上层收走,剩下的物资让生活经不起一点波折,而工坊的出现,让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一个陶碗、一套木桌、一件衣服、一把镰刀、一处可以不漏雨的瓦屋、一处可以磨粮食的磨坊、榨豆子的油坊……
每一个小东西,都可以省下一点时间,让日子过得好一点,而这些零碎的东西加上,便能与稳定的生活一起,成为一种叫希望的东西,让人的整个精神焕发起来。
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
当衣食足了,庶民们计较起来,也不会太过,摩擦纠纷就更容易劝慰。
日子好了,农人们就会畏惧律法,害怕因犯事而失去现在的生活。
一年不到的时间里,这样的改变,让流民们不少都有一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而亲手造就这一切的玩家们,心中也是激情澎湃,走路都带着风,飘如云端,走在集市里都会被感恩的农人塞鸡蛋和窝头饼子。
这种成就感,是在任何游戏里都体会不到的。
而钢钱已经被潞城人完全接受了,使用范围甚至已经蔓延到整个上党地区。
目前没有私铸的,因为这铁币太容易看出假的了——拿外地的铁刀砍一下,铁刀劈开的就是□□,铁刀卷口了就是真币,后世技术天堑就是那么牛,不服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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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真正的交易大爆发,还是在五月下旬,早麦收获的时候。
冬天修筑的堤坝抬高水位,在春天麦苗返青时充份灌溉了农田,在肥料、水渠和田间管理的双重攻效下,去年冬麦得到了让农人们难以想像的大丰收。
魏晋并州的亩产粟米只有三斛,也就是约二十升,换算下来的产量是八十斤,而小麦产量略高,四斛,有一百斤。
可这次,潞城的小麦中,几亩肥沃的上达到了两百四十多斤,下田也有百来斤,平均亩产达到了一百八十多斤,对这些农人来说,这是罕世未有的大丰收啊。
整个潞城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里,那些新来的、种春麦还没有收获的,看自家青苗的眼光也是火热的,那是光是想着就能上头的幸福感。
所以,除了十分之一的租子上交外,魏瑾另外设了收粮站,用钱购买农人手上的粮食。同时招集人手,修筑粮仓。
有了粮仓,军队才能拥有远行的能力,否则就会像流民军一样,依靠抢掠为生。
同时钱币换粮,也可以盘活经济,改善生活。
种田可以温饱,制造业却可以提升整个世界的高度。
农人们饿的日子过惯了,开始没有怎么想买粮,都各家存着粮,就怕又来一场饥荒,敢动这心思的,都会被训斥为败家崽儿。
可是总有那么一两个人,卖了粮,买了布,买了小推车,娶了媳妇,每天农活做完,就让媳妇坐在车头,他推着独轮车,合合美美把家还。
榜样的略显是无穷的,花布,瓷器,小车,铁锅,都不贵,却可以肉眼可见的改变生活。
很少有人忍得住。
有人换了钱,有人买了布……
交易,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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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涞领了工钱,又找到正在数钢嘣的妹妹。
“三十六、三十七……”崔鸢第三次数着自己的工资,她以前什么金银珠宝没见过,但那些和领到的工资比起来,简直都是浮云,太快乐了,光是数着就能开心到打滚。
尤其是她最近表现优秀,成功安抚稳定了潞城剩下那些小士族的人心后,魏瑾给了她三倍的奖金,并勉励她好好干。
突然间,一只修长的手按住她的心肝宝贝们。
“阿兄,你想干什么?”崔鸢抬起头,看哥哥的眼神充满了戒备。
“十六娘,”崔涞面上带着兄妹情深的款款笑意,“你知道么,集市那又要修铺子了。”
“……”
“十字路边,两路修通,足有一百来间,阿兄看上一处便宜的铺子,想给妹妹买了,做嫁妆。”崔涞温柔又不容拒绝地牵起阿妹的手,“走,我们去看看嘛,那铺子可是用青石铺平,上下两层,下层做铺,上层住人,屋后带着茅房,晚上还供热水……”
“……”崔鸢挣扎着,抵抗着,“不……”
“本来这些铺子都是管事们的,我们两个表现优异,才有机会买的,机不可失啊……”
“救命——”
“我问过了,虽然我们的钱还有的不够,但可以每月从奉禄里扣,我的扣完还差一点,需要你帮个小忙……”
“放手,你不是我阿兄,我和你不熟啊。”
……
半个时辰后。
崔鸢看到了三米高的水塔,体会了土陶的冲便器,还有走二十多米就可以打到的热水点,最后被二楼的细彩格玻璃窗,惊得神魂俱失。
那晶莹透亮,带着无数色彩的细碎玻璃,被木匠细心接在不规则的方格里,阳光透过时,七彩的颜色,仿佛彩虹一般,漂亮让人无法呼吸。
“阿兄,”崔鸢一把抓住他的手,兴奋道,“我们买这个,大的!”
“钱不够啊……”崔涞小声道。
“借!”崔鸢的乖巧的脸上散发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光芒,“那几个士族,他们家还有余粮,我去骗、借来,你先去把名站了,等我回来。”
“他们怎么可能借给你?”崔涞想像不能。
“他们老婆会借的,女人的交情你不懂,缺的不是钱,是咱们的士族人脉,”崔鸢在士族女眷交际上可是被自己母亲一手带出来的,“在这点上,她们会给钱的爽快,你快点去,别坏我大事!”
于是兄妹两分头行动。
片刻后,又有人走进了这间最大的店铺。
南华一人细心地走了楼上楼下,只是看了一眼,就很抱怨:“青砖地没找平就算了,这些玻璃不是他们烧透明玻璃时留下的废渣吗?卧室在上边,厕所在楼下,极其不方便,厨房还只有一个破蜂窝煤炉子,就这破铺子还要买三百多铁一平,又不给个充值渠道,游戏方也太不要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