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擦亮眼睛看清楚!他韩敬就不是个东西!”邹氏嗤了声,又干笑了两下,“不过他是不是东西你也不在乎, 本来你养着大房就是为了花容的, 大伯也不过是沾了花容的光。”
“娘子, 你……”韩攸面色一变, 忙道, “哎呀娘子啊,我们马上就能离开江平伯府了,你就不要再想大嫂了好不好?”
邹氏冷笑着道:“我可不想她,是谁想她谁心里清楚。”
“不是,娘子……”韩攸语结万分,急得不知所措。他看着邹氏脸上浮现出一道凄楚的笑,心里又是一紧,“姗姗!”
邹氏却不再理他,径自走了。
韩攸惶急的追上去,边哄道:“姗姗,姗姗我错了。我们马上就能分家了,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我在努力啊。姗姗你不要不理我……”
听到“努力”二字,邹氏步子停了停。
她想着这些日子,没错,韩攸是在努力。
打从他们从孟府回来,她和韩攸之间的一切就摊开在明面了。
韩攸知道她将往事告诉了韩嫣,而她虽然没有对韩攸表达什么,但两人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心照不宣——邹氏的多年隐忍已经差不多到头了,一旦韩攸做出任何让她失望的事,两人间便是和离收场。
韩攸遂决定要分家。而这些日子,他也在努力的争取,始终没有对董太君服软。
邹氏何尝不知道,韩攸如此坚决的要分家,亦是在努力和过去的他做个了断。邹氏知道,韩攸是想和她搬出去,好好的过日子。他想告别过去那个痴恋花容的自己,想要从此去到没有花容的世界。
可是,或许韩攸内心深处痛不欲生吧,为了他痴恋二十年的花容而痛不欲生。
邹氏每每想到此处,便难受的仿若心肝脾肺都绞在一起,绞得鲜血淋漓。她的相公就算带着她搬出去,又能真正斩断过去的自己吗?只怕还是会念着花容吧。
平心而论,韩攸对她很好了。他能给她的尊敬,表面上的独宠,全都给了。平日里她发脾气,也都是韩攸低声下气的哄着她。即便哪次闹大了,只要她一哭,韩攸立刻就泄气了。
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的,却唯独,他从没说过喜欢她。
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喜欢都没有。
泪水浮于眼睫,邹氏闭了闭眼,抬手将眼角的泪滴拭去。
不论如何,这日子是她自己求来的,难过又有什么用!到底韩攸是真的一直在努力,他给了她希望,她还对他耍什么脾气?
邹氏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时她想到一件事:“刚才嫣儿说,孟庭的表妹从老家来到京城,今天也来了这念坛行宫。你说这未婚的表妹住在孟庭家里,怎么就令我有些担心……”
韩攸明白邹氏的顾虑,其实他比邹氏更担心,但嘴上却安慰道:“我看孟庭和嫣儿感情很好,孟庭又为人正直,知道什么时候该避嫌。娘子啊,你就放心吧。”
“嗯……”
邹氏低低的应答声被风吹散,韩攸轻轻揽过邹氏,两个人渐行渐远。
另一头。
韩嫣挽着孟庭,往人多的地方走。
不远处就是念坛行宫景色最好的湖景,那边人头攒动,很是热闹。
韩嫣忽然道:“孟郎,谢谢你。”
孟庭偏头看向韩嫣。
韩嫣朝着他俏丽的笑:“谢谢你出的主意,我都没想到还可以这样!”
孟庭道:“旁观者清罢了,只要找出董太君不允分家的根本原因,反其道而行之,便可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韩嫣若有所思:“嗯……”
分家这事,她只想着和董太君硬碰硬,看谁先撑不住;孟庭却洞悉全局,找准本质,巧妙设计。
他这么一算计,董太君和江平伯便是吃了个哑巴亏,不敢赌,还不能把爹咳血的事说出去。
韩嫣无比深刻的认识到,她嫁的男人和她的思维方式、处事方式差距莫大。对旁人来说,他心机深沉不好惹,但对她来说却是令她无比安心的家人。
韩嫣不由就盯着孟庭看起来,笑容甜美,瞳中都像是有亮光。
看着看着,心里就生出不怀好意的念头。韩嫣突然就着挽孟庭的姿势,探头在他脸上亲了下。
脸上犹如被羽毛温柔的拂过,孟庭顿时就僵了,脸板得像是又冷又硬的石头。
韩嫣亲完他后,抱着他的胳膊扭了扭身子,娇嗲道:“妾身的孟郎真是厉害,妾身好崇拜呢!不知孟郎可否看在妾身如此崇拜的份上,赏妾身一个吻?”她说完就加了一句:“我要唇吻!”
孟庭板着脸看韩嫣。猝不及防就被她偷袭了,然后她撒娇发嗲,搞得他浑身血液都开始不安分。身体里那颗心,更是被她搞得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偏偏又抗拒不了她的请求,这会儿竟先幻想起了她红唇的甜美柔软。
她唇的滋味,他是尝过的,不过都是在夜深人静红绡帐暖时。除了上次在翰林院蜻蜓点水的一吻,他们还没有在白天好好亲吻过对方。
孟庭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痒痒的,酥酥的。满脑子都塞满了缱绻的画面,定力什么的已经不存在了。他皱着眉头,感受到自己的日渐沉沦。
孟庭由着心中的渴望,道:“好。”
韩嫣的心砰砰砰跳起来。
她本来只是逗孟庭玩玩的,她都对这人表白过了,这人还这么闷。这让韩嫣非常想明目张胆的撩他,让他即使尚未回复她的表白,也得被她勾得欲罢不能。要是他能破功就再好不过了,她还从没有见过孟庭因感情而破功的样子呢。
一瞬不瞬的盯着孟庭,心跳的急促。孟庭搂过她,向她缓缓低头。韩嫣只觉得眼前完全暗了下来,她仿佛看不到湛蓝的天空和高挂的太阳,能看见的只有一双染了墨色的眸子,深邃的犹如漩涡,惑着她下陷。
明明还没有被吻到呢,可有股吃了蜜糖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韩嫣细细的喘息,娇嫩的菱唇不由轻颤,心要激动的飞出嗓子眼了。
偏在这时,不知是谁发出“哎哟!”一声,愣是惊得韩嫣和孟庭停下动作。
两个人齐齐的朝声音的源头望过去。
韩嫣还在孟庭怀里,小手还搂着他。当她看见那个“哎哟”的人时,这瞬间的怔忡也很快散去,她用谴责的目光剜着那人。
什么人嘛这是,打扰人家夫妻培养感情,太不厚道了。
若眼睛里能飞出小鞭子,这会儿韩嫣眼里已经飞出一百鞭子,将那人从头到脚都抽遍了。
而那人此时也是尴尬的,面色甚至还有丁点恐慌。
韩嫣怎觉得这人看着眼熟?稍微想了想,终于对上号了。
这人不就是那个在孟庭被张乾等人打压之时,还坚决跟着孟庭的汪庶吉士吗?
现在应该叫汪编修了。
孟庭对此人的帮扶看在眼里,遂举荐了他,让他从未入流的小官跳跃成为正七品编修。
此次接风宴来的宾客,要么是官位正五品以上的,要么有爵位在身。除了翰林院。
翰林院上至温掌院,下至典簿庶吉士,全都被圣上要求前来。有学士们在,接风宴可以多些风雅文趣,圣上是这么想的,韩嫣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这姓汪的学士竟不开眼的打扰她和孟庭恋爱,韩嫣气鼓鼓瞪着他。
汪编修心里也是慌得紧。
他和同僚们路过此处,是为了去参加湖边的品茶作诗、曲水流觞。
他走在最前面。
哪想就撞见了自己的上官正和娘子亲吻,自己还一个没控制住,弄出声来。
汪编修忽觉得冷风瑟瑟,不寒而栗。他倒不怕孟庭会因此把他从编修的位置上再撸下去,他只是怕自己得罪了孟庭,从此再也没法跟着孟庭做学问。
孟大人可是他最敬仰的年轻学士啊。
汪编修又窘又惶然,额头上都要冒出冷汗了。这时对上韩嫣谴责的视线,心里又是一紧,都不敢直视韩嫣。
这位孟夫人的眼神有些吓人,但这并不是他不敢直视她的根本原因。根本原因是,此女长得如此风流逼人,灿比琼羽,艳烈不可方物,令人心旌荡漾……
汪编修一个激灵,他在乱想什么?这可是孟大人的妻子!
宛如被泼了一盆子冰水,从头到脚都清醒了。汪编修在心中默念“非礼勿视”,忙向孟庭赔礼:“孟大人,下官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