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收回了碰杯的手,都好奇地看着他。
盲人的残缺不在表象,但是同样也能令人一眼看透。
他们的眼睛没有焦距,目光模糊不清,就连周身也仿佛都笼罩着与常人不一样的磁场,是那一种格格不入,又孤单无依的感觉,仿佛与世隔绝。
“孟姝耳。”应许说,“我烧得好烫。”
孟姝耳迷迷楞楞的,没反应过来。
“什么烧得好烫?你把什么点着了?”
楼上没开灯,看不清应许的表情,他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就又回了房间,关门声很大。
孟姝耳转回来,筷子继续伸向红油锅底。
当着客人的面给她脸色看,这个小插曲一出,大家吃喝的气氛都没刚才活跃了。
孟姝耳安慰他们说:“他脾气就是这样,没关系,我们该怎样还怎样。”
周婉忍不住问:“姝耳,这是你什么人啊?”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他是盲人吗?”
孟姝耳点点头,却说:“我爸妈朋友的儿子,一个富三代,他家里给了钱让我照顾他一阵子。”
“哦,原来是这样。”
又喝了一杯,孟姝耳放下酒杯,突然问起:“对了,他刚才说什么烫来着?”
老齐摇摇头,“没听清。”
小齐也说:“是提醒你喝醒酒汤的吧。”
大熊心细,紧张地说:“他是不是发烧了啊?”
孟姝耳愣了下,然后果断摇头。
“不会,他晚上还好好的,不会发烧。”
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团队几人又坐了会儿就告辞了,孟姝耳懒得收拾残局,打着哈欠回房睡觉。
*
早上,孟姝耳加热了燕麦面包和牛奶送到应许门口,叫他起床吃早餐。
今天早餐很简单,因为她待会儿就要去出门了,没时间好好准备。
昨晚她和老齐他们聚餐,饭间和认识的另一名美食博主视频了会儿,对方是名有团队的大V,答应她来杭州向自己的团队取取经。
从上海到杭州一会儿就到了,待会儿她开车过去,老齐和小齐陪同,并且会一起留下住一两晚。
孟姝耳给应阿姨去了个电,让她那边拨名保姆过来照顾应许的三餐,交代完这些事,她带好日用的生活品,收拾了几件衣服放进行李箱。
孟姝耳拉上长筒靴的拉链,戴好棒球帽,脸两侧的长发掖在耳后,她脸和身材都长得好,随便穿穿都是漂漂亮亮的,一切收拾妥当,拉着箱子路过应许的房间。
她想敲门和他打声招呼,低头看见刚送上来的早餐还好好地放在门口。
想着他一定还没醒,孟姝耳就省下了这声招呼,出门出发去杭州了。
*
如果上海是一名高冷有逼格的霸道总裁,那么杭州就是温婉多情的窈窕淑女。
在杭州,好吃的好玩的和好看的美女一样多。
孟姝耳的这位朋友也是个女孩,名叫江佳佳,人长得漂亮,性格爽朗,玩微博比她早很久,年收入是按百万单元来计算的,比孟姝耳这个每月撑死拿个两三万的小博主要出名很多很多。
孟姝耳在杭州的这两天,吃喝玩乐江佳佳全程陪同,期间她的团队在拍摄新一期美食视频,她也把孟姝耳叫去全程旁观,此次杭州一行,孟姝耳收获满满。
回程时,江佳佳又请了最后一顿散伙饭,吃完这顿饭,孟姝耳就要和老齐小齐回上海去了。
为着这两日江佳佳对他们无微不至的招待,孟姝耳抢在她前面买了单,她趁几人聊天时她偷偷离座去的,付完钱到洗手间补妆,江佳佳也跟过来了。
江佳佳很直接地问她:“姝耳,外面那个老齐,真的靠谱吗?”
孟姝耳拧上口红盖子,说:“我觉得还好啊,蛮诚恳的,也很热情。”
“但我们做这行不是依靠这些就能成事的啊。”
“你觉得他们不行吗?”
江佳佳的脾气出了名的直来直去,这两天老齐和小齐给她留下的印象是不错,但对他们的不足,她全部点出来也不会手软。
江佳佳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注意着,他们两人的业务能力是真的不行,看起来是什么都懂点的样子,可是内行人一眼就看出来他们懂的只是皮毛,光会说得天花乱坠,一让他俩上手,两脸懵逼。”
前面那些孟姝耳听得还很认真,一到后面,扑哧笑出声来。
她拍拍江佳佳的肩,安慰她说:“别说他们了,就连我看你们忙些这个那个的也都很茫然啊,凡事都有第一次,慢慢来,我们以后会熟练起来的。”
江佳佳叹口气,最后只说:“你别被人骗了就好。”
孟姝耳更不会把这句也放在心上,她亲热地揽上江佳佳的肩膀,“不会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
和江佳佳道别后,开车在沪杭高速上行驶了两个小时,三人顺利到达了上海。
车是老齐开的,应许父母送孟姝耳的这辆保时捷让老齐爱不释手,来回都是他主动开车载着孟姝耳和小齐。
老齐在任何场合都热衷衬衫和西裤,路过收费站的时候,他摘下墨镜和人寒暄,站里的年轻女孩对他笑了又笑。
但车玻璃升上之后,在车里就一个劲儿地赞后座的孟姝耳年纪轻轻就这么有钱,是人生赢家,一定祖上积德了。
对此孟姝耳感到有些不适。
老齐比她还大几岁,之前他们的见面都是在咖啡厅进行,但自从他去了她住的地方以及见到她这辆车后,一向热情的态度里又多了些殷勤和巴结。
孟姝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不过,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性格,她不会为这点枝末小节否认掉别人的人格。
回到上海,孟姝耳先把老齐他们送回家,然后开车去了碧云联洋。
她提早把自己晚上会回到上海的消息告诉了应母,微信上,应母也和她透露了应许这两天都没在佘山那儿住,她去杭州的当天,他就叫司机把自己送回碧云联洋的家里了。
应母发来的语音里,说这些的时候声音含着笑,语气似有深意。
孟姝耳也不清楚祖宗又犯了哪根筋的病,但绝对不会是他老妈想的那种。
天空全变成墨蓝色的时候,孟姝耳把车开进了碧云联洋。
应母叫她来吃个饭,顺便接应许回佘山。
轻车熟路地来到应许父母的别墅门口,雕花的大门识别了车牌号自动打开,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对这个不属于她的家已产生了点亲切感。
应父应母都在家,应父事业有成,难得的还非常顾家,天冷了,应母想给雷诺织一件小马甲,他就坐在妻子身边给她缠毛线。
孟姝耳一进门就看到这温暖的一幕,大概就是网络上总爱传播的爱情的样子。
她把从杭州带过来的定胜糕和西湖藕粉递给保姆,笑着冲客厅的两位长辈打了声招呼。
应父应母对她早没了跟外人的那些客套,把孟姝耳唤过去坐着,说了会儿话,后面应母才记起自己的小儿子,还是孟姝耳主动问了,说怎么没见应许,应母就告诉她:“哦,他这两天发烧了,睡了整整两天,这会儿好像还没起。”
“他病了?”孟姝耳表情讶异。
应父轻描淡写地说:“不碍事,小病而已。”
夫妻二人都是心大,应母也笑着和她说:“你看你一走他就病了,一定是平常太依赖你了,姝耳啊,男人是不能太宠的,你得把握好分寸。”
孟姝耳只能微笑。
应母熟练地打着毛线针,对她说:“你要是担心就上去看看吧。”
孟姝耳是真不担心,但总不能说实话,就只好去了应许的房间。
第15章 从前从前
应母说应许的房间在三楼,但没说清是哪一间,孟姝耳挨个儿敲敲门再打开,一连好几间都摸了个空。
找到最后一间的时候,见屋子里一片乌漆嘛黑,就算还没看到里面的人,孟姝耳就已确认下来了。
应许喜欢黑暗,也只有他能离开光与黑暗和谐共处。
她按开门边的灯,果然就见到床上被子下的一个人形。
孟姝耳走到床头,歪头看看他的脸。
前几天换了发型的缘故(大概也有这两天没见到他的一部分原因),此时乍一见面,对他,孟姝耳体会到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他是有点病人的样子了,神态略显虚弱,整个人冷嗖嗖的气场反倒更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