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衡不由笑了笑,“郁先生,您还真是疼爱阿询,我们乔家的家事,倒是惹得郁家跟着兴师动众。要是有那不知分寸的,还以为郁家想来分杯羹。”
郁沉言心想,你这倒也没说错,你亲爹当初可是许了我不少好处。
但他侧头看了乔衡一眼,轻笑了一声,“我对你乔家的家事自然没兴趣,但是鹤行却是姓乔的,如果乔老爷子醒了,一定也希望看见他这个小儿子在跟前守着。否则外界那些不知轻重的,看见鹤行没来,还以为他不仁不孝,连亲生父亲都不认了。”
他一边说,一边意有所指地扫了乔衡和乔浚两眼。
乔浚才缓过劲来,憋不住差点又跳出来,却被他哥哥抬手摁住了。
乔鹤行在郁沉言身边坐下了。
在场一时没有人再说话了,分成了两派,各踞一方。
而手术室上的灯还是亮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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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乔鹤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手腕上的腕表,还是他父亲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他很难说清他对自己父亲乔礼的感情。
他小时候是崇拜他父亲的,觉得他高大威严,回到家却对他母亲温柔体贴,也总是把他举在肩上,每年都抽出时间带他们一起旅游。
可是等到他母亲过世,他和乔礼的关系就一落千丈,最差的时候他甚至不愿意去见乔礼一面。
可是如今乔礼躺在病床上了,生死未卜,却还为他的日后操心,要帮他铺好一条康庄大路。
他心里被恨意压抑住的感情,似乎又从四散的角落里冒了出来。
乔鹤行疲惫地揉了揉鼻梁。
他眼前一时闪过母亲葬礼时的样子,一时想起乔礼沉默的回应,一时又想起前阵子,他父亲还拉着他的手,说我如果没照顾好你,那我要怎么去见你妈妈。
“你父亲没那么容易走的,”郁沉言的声音淡淡地在他身边响起来,乔鹤行侧过头,郁沉言在医院的长椅上依旧身形挺拔,神色也不见疲惫,“虽然当着儿子的面说父亲坏话不太好,但成了精的老狐狸,怎么会有这么容易出事呢。”
郁沉言的声音很轻,轻的只有他和乔鹤行两个人听到。
乔鹤行本来以为郁沉言是安慰自己,但是他转念一想,又察觉出了另一层深意,心头微微一动。
他拿出手机,找了一张图片,递给郁沉言。
郁沉言看了一眼,嘴角轻勾,“孺子可教。”
乔鹤行心头的石头顿时放了下来。
他再扭头去看手术室上的灯,心里就没有那种焦虑感了,然而脸上还是未露分毫,依旧是一脸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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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乔鹤行站起来,说他去走廊那边透透气,郁沉言点了点头,表示他会在这里守着。
乔鹤行走到走廊的尽头,拨打了郁辞的电话。
此时已经十二点多了,郁辞却很快就接了起来,声音非常清晰。
“学长,怎么了?”
走廊尽头的灯光不甚明亮,而往窗子外看过去,却能看见附近的商城还是灯火通明。
这灯火倒映在乔鹤行的眼中。
“我今天可能会回来的很晚,”乔鹤行说出这句话,就感觉到郁辞的呼吸陡然加重了,他心头有点说不出的柔软,跟郁辞解释道,“我父亲突然病重,现在我和你爸爸都在医院里,所以不清楚什么时候回去。抱歉,害你等到了现在。”
“没事,我没有等很久,”郁辞慌忙说道,“你爸爸现在还好吗?”
乔鹤行挑了下眉,“还好,估计再过半个小时就脱离危险了。你不用担心,早点睡。”
他毕竟不方便多聊,哄了郁辞几句,让郁辞早点去睡觉,他就挂了电话。
他重新从灯光昏暗的走廊尽头,走到了明亮的手术室前。
他抬头的一刹那,发现手术室的灯变成了绿色。
手术结束了。
乔礼被从手术室推了出来。
第21章 “欺负”
乔鹤行再从医院出来,已经快要凌晨四点了。
刚刚他父亲从手术室被推了出来,医生预计他明天才能醒,既然知道这出所谓的“病危“,十有八九是乔礼自己安排的,乔鹤行就也没有了之前的焦躁与急迫。
他在病房里守了一个多小时,漫不经心地和主治医生聊了几句。
他本就年轻,又是这样俊美的一张脸,本应该让人心生亲近的。可是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医生,提醒了他两句,如果乔礼出点什么事,乔衡和乔浚尚能逃脱,可是一个主治医生就不好说了。
乔鹤行声音不高,一双眼在灯光底下也看不出喜怒,可医生冷汗都快下来了。
和医生说完话,乔鹤行也懒得留在这里看着乔衡和乔浚两张令人生厌的脸,他和郁沉言一起离开了医院。
走出门的时候,听见他让司机去平山路,郁沉言不由侧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在郁家住得还挺习惯。
乔鹤行名下的房产可不少,他十六岁的生日礼物就是市区的一个高级公寓,郁沉言刚刚还以为他会就近找个住处,没想到他却在凌晨四点,还要花一个小时赶回平山路。
郁沉言不由眯了下眼睛,心里头划过了一点什么,却出于对儿子根深蒂固的印象,没有深想。
他叫了乔鹤行一声,乔鹤行靠近窗边,等他说话。
郁沉言站在台阶上,夜风轻轻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露出深沉如墨的一双眼,他身边跟着和他形影不离的商鸣。郁沉言一只手搭在乔鹤行旁边的车窗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的手很漂亮,白皙修长,根根分明,然而指腹上却有陈年的枪茧。
“乔三少爷,你既然在郁家住着,其他我倒都不会管你,”郁沉言声音里没什么威胁的意思,仿佛是在跟一个后辈谈心,“唯独一点你得记着——不能欺负我们家郁辞。”
乔鹤行微微抬起眉。
郁沉言又道,“我膝下就这一个儿子,被我养得过于单纯了,你动什么心思都可以,但不能殃及郁辞。”
乔鹤行沉默了一会儿,他眼里突然晕开一点很浅的笑意,轻声说道,“我怎么敢欺负他。”
他抬头直视郁沉言的眼睛,眼神坦荡,“郁辞是我学弟,又跟我交好。郁先生大可放心,我再是心狠手辣,也舍不得让他委屈。我会和你一样爱护他。”
郁沉言总觉得这话里似乎隐约有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郁辞在他跟前养了十几年,一向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宅男,最大的爱好就是游戏氪金和买手办,还总是买丰乳细腰的小姐姐手办。久而久之,郁沉言相当笃定他儿子绝对是个小直男,搞不好还喜欢成熟美艳款。
郁沉言甚至颇为操心地想,万一未来儿媳妇和自己差不了几岁,是不是有点尴尬。
“那我们就算达成共识了,”郁沉言的手从车窗上离开了,“回去吧。”
他转过身,一直他在旁边,像他的影子一样的商鸣和他并肩离开,商鸣的手揽住了郁沉言的肩膀,郁沉言也没有抗拒,两个人一起往另一辆车上走。
乔鹤行看了几眼,对司机说道,“开车吧。”
回去的路上,乔鹤行望着窗外已经陷入沉寂的这座城市,路上的路灯还亮着,而远处的建筑已经大多陷入了黑暗,像潜伏在夜色里的黑色巨兽。
他又想起郁沉言刚刚对他的敲打,不由微微勾起嘴角。
他看着窗外,心想,他怎么会舍得欺负郁辞?
他喜欢还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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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鹤行回到郁家,走到二楼小客厅,看见郁辞东倒西歪地睡在沙发上,心里竟然不怎么惊讶。
他抬起手表看了一眼,已经是凌晨五点了。
他刚刚让郁辞别等他,郁辞大概是当成耳旁风了,也有可能是想在他进门的时候溜回房间,结果把自己等睡着了。
郁辞穿着居家服,天气越来越热了,他的居家服也越来越薄,露出细白的胳膊和纤细的小腿,因为睡得太东倒西歪,连一截细瘦的腰和小肚脐也一并露出来了。。
乔鹤行低着头看了郁辞一会儿,他刚刚在医院的种种烦闷,似乎都在见到郁辞的这一刻消散了。
他摸了一下郁辞的额头,把郁辞抱了起来,抱进了房间里。
在把郁辞塞到床上的时候,郁辞模模糊糊醒了一点,但是只是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隐约能看见一个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