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杨氏他们死都轮不到自家爹爹死!苏云朵在心里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几口唾沫。
这一阵哭闹,果然瞬间将村里的乡亲们全都给吸引过来了。
如今并非农忙时节,就算地里有活也不会是啥紧要的活,加之已到傍晚天也渐渐暗沉下来,几乎家家户户都准备早早吃了饭休息,突然听到这个离群索居的院子里暴发出如此凄厉的号哭,几乎家家户户丢下手中的事赶来看情况。
不用苏云朵去猜,她也明白这些赶来的人多半以为苏诚志没得活了,也难怪他们看到苏诚志被一双儿女扶着稳稳地站在那里个个吃惊地瞪圆了眼。
被杨氏几个这一顿闹,柳东林和七叔公等人气得脸黑得快要滴出墨来,柳东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沉声喝道:“嚎什么嚎?!如果你们不要脸皮,不准备平和地解决问题,那让咱们葛山村丢次脸也无妨,只不过嘛……”
柳东林并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口,只是他话外的那个意思以及目光中那丝寒意,却让林陆虎急了眼。
林陆虎赶紧给苏姝使了个眼神,无论廪米还是预支的工钱都与他脱不了干系,特别是廪米的事儿,若传到县太爷耳边,不但他在衙门的差事儿悬了,必定还得挨上一顿板子。
说白了这事如若真的要闹开来,苏家顶多丢个脸,损失最大的必定是他林陆虎,故而绝对不能闹大!
林陆虎在县衙里虽然只当了个尚未入流的小吏,每年的俸禄还不足十来两,可是那时不时收到的好处却远远超过他的俸禄,再说了上个月他刚刚使了银子好不容易换了个油水更多的美差,自然不能因小失大。
苏诚志预支的那三个月工钱算个啥,他的新差事才谋到不过几日,收到的好处却已经远远超过那个数。
到手的银子再从手心里漏出去固然肉疼,可是若因此失了到手的差事,那可真正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自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更何况苏那预支的三个月工钱最终并不能留在他的手里,故而林陆虎心里懊恼极了,他今日就不该来这里,没捞到好处反惹一身腥!
懊恼不已的林陆虎很快就放弃了苏家这个阵营,给苏姝又是挤眉又是弄眼,希望苏姝使点手段劝服杨氏等人,尽快平息今日这个事端。
只可惜林陆虎低估了苏姝对钱财的贪婪,苏姝势必令他大失所望。
这不,接收到林陆虎示意的苏姝错误地理解了林陆虎的意思,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苏姝,这对夫妻一向贪婪,到手的钱财向来不会从他们的手指缝里再漏出去,于是只听苏姝指着苏诚志大吼一声道:“老三,你就是这样孝顺爹娘的?你就这样看不得爹娘过几日好日子?”
苏姝这话一落,林陆虎的脸顿时黑沉如墨,不待苏姝再往上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对着苏姝斥道:“闭嘴!老三孝顺不孝顺自有爹娘来评判,轮不到咱们在这里叨叨。”
然后眯着他那双小眼睛盯着苏诚志继续说道:“说起廪米,能一次性领出来自然得了上官的同意,否则我一小吏如何敢?
上个月老三预支的那三个月工钱,的确是我向老三借的,一式三份的借条做不了假。”
说着林陆虎从怀里拿出那张属于他的借条,用力往桌上一拍,原本就不结实的桌子在他的魔掌之下摇摇欲坠却顽强地坚持着。
林陆虎又在自己怀里抠唆了半晌拿出一张纸,放在鼻子下看了看,这才咬牙切齿地拍在那张借条之上往前推了推:“这就是我那份借条还有十五两银票!既然老三将这事儿放在台面上说,就算我家里再缺,也少不得要咬咬牙将这账给平了。
还请各位乡亲做个见证,也请老三将你那张借条还有学堂账房留底的那张借条一并拿出来当众消毁……”
苏云朵淡淡地看着说得唾沫四飞的林陆虎,心里一声冷笑,既然是在学堂的留底的借条,苏诚志又如何拿得出来,如此说来林陆虎所谓的还钱不过只是在惺惺作态!
苏姝先是一脸狰狞地地盯着林陆虎,不甘和愤恨尤如实质一般从她的目光中流泄而出,不过随着林陆虎最后一句话落,一丝得意的笑容爬上了她的眉梢。
杨氏则没有苏姝那般懂得林陆虎,眼里只有林陆虎拍在桌上的那十五两银票,那十五两银子正如苏泽良所言,老宅那边早就已经算计好了,只等林陆虎将银子送银子来给他们。
杨氏是万不会容许到手的银子就这样飞了,只见她一个飞扑几乎整个人都扑到了桌子上,只是她万没想到桌子会如此经不住重量,只听“咯咯”两声桌子散了架,杨氏的手还没拿到银票,整个人就华丽丽地扑到在一堆废烂木料上,手心传来的疼痛让杨氏“哇哇”大叫。
第55章 对峙(五)
在场的人都被杨氏的动作给惊呆了,苏姝和小杨氏、余氏等人也不例外,只呆呆地看着倒在废木料中的杨氏居然没有一人上前搀扶,直到七叔公发出一声不悦的低咳,这三姑嫂才赶紧上前将杨氏给扶了起来。
杨氏扑向银票的手掌并没拿到银票,反而被毁坏的桌子刺伤鲜血淋漓,院子里因为这突发的流血事件显得好一番混乱,院外看热闹的乡亲则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
那张被林陆虎拍在桌子上的银票,因为杨氏那一扑带起的风就那么晃晃悠悠地飘到了苏云朵三人脚下,可见该谁的就是谁的!
今日第二次上山去背核桃的柳东亭叔侄此时恰好下山来,看到这边院子里围满了人,抓了个人问清情况,叔侄俩决定暂时将核桃背回柳东亭家。
想想苏云朵家病的病孕的孕,这一番闹腾说不定需要大夫,柳东亭放下背篓只简单地洗去风尘就带着药箱赶了过来,恰好看到的就是杨氏受伤这一幕。
原本以为需要他照顾的人就那么好好地站在那里,倒是杨氏那一手的血需要他处理。
待柳东亭替杨氏处理好手上的伤,柳东林扫了眼一言不发的苏富贵问道:“富贵叔,你看这事……”
柳东林话还没说完,刚刚处理好伤口的杨氏又嚎了起来,苏云朵竖起耳朵听了半晌总算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杨氏的意思,什么廪米和银子都不给,因为她的伤是在这个院子里落下的,故而就是苏诚志这一房之过,该赔偿她的损失。
这样的强词夺理,苏云朵的心里只有冷笑,她真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
觉得杨氏不要脸的不仅仅是苏云朵一人,一向不爱说话的苏泽轩也被杨氏的这番理论给气得不行,只是张了几次嘴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
当然就算他说出口,也是年幼言轻,就算每次与老宅那边交涉,柳东林等人带的都是苏泽轩,却一次都没有给他开口说话的权利,说到底他太弱,弱得没人当他是个人!
所以他要强大,他不但要习武,还要读书,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他的爹娘和姐姐还有弟弟!
“强大”这两个字,一直在苏泽轩的脑海里盘旋盘旋……
围观的乡亲们更是议论纷纷,杨氏得到了更多的嘘声和嘲笑。
“够了!”一声带着喘息的吼声,带出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成功打断了杨氏的号哭,也成功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站在屋檐下的父子三人。
只见苏诚志咳得难以自制,苏云朵一手扶着他一手在他背后顺气,苏泽轩则一脸悲愤地盯着杨氏等人。
刚替杨氏处理好伤口的柳东亭赶紧上前,一边给苏诚志号脉一边与苏云朵小声交流,苏泽轩则趁机回了一趟屋,搬来家里唯一的那张破椅子扶苏诚志坐下。
待苏诚志在椅子上坐定,柳东林从药箱里拿出银针给苏诚志连扎数针,苏诚志的咳嗽总算慢慢平息下来。
良久苏诚志缓缓抬起头来,嘴角渗出丝丝血迹,显然他又咯血了,杨氏等人不由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看着杨氏等人的举动,苏诚志脸上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目光从老宅那几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青白的脸上是浓浓的悲哀,伸出颤抖的手指着躺在自己脚边的那张银票。
苏泽轩看了眼苏云朵,并没得到苏云朵的暗示,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将银票捡起来交给苏诚志。
看着苏诚志手上的银票,杨氏作势就要往苏诚志这边扑过来,却被苏富贵一个恶狠狠的目光给定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