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去哪里都没有关系,只要自己能陪在他身边就好了。
小姑娘如是想。
……
秦酥在调香坊里找到了苏香袖留下的账簿。说是账簿倒不如说是个记事簿更为准确,因为那账簿上根本没记什么帐,全都是些零碎的事件记录。
宋锦翻阅完,盯住秦酥黑亮的双眸道:“秦小六,你一定非找不可吗?”
秦酥同样神情凝重道:“王爷还记得当时在丐帮,您用香囊考验我的事儿吗?我当时也这么问了,一定非找到不可吗?”
小姑娘语气坚定,自说自话答:“非找不可,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很重要的,亲如手足的家人。
男人倒没再为难她,也不曾劝阻,只是爽快地应声:“如此,便去收拾一番,我们今晚出发,去栾国。”
待秦酥回了屋收拾行李之际,宋锦找来姜凉吩咐道:“你去太保府里,看看赵山白最近如何。”
这边姜凉刚领命退下,那边谢逢又挺着胖硕的身躯气势汹汹前来质问。
“你这坏小子,又想把我徒孙骗去栾国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做什么?!”
男人凉凉地回答:“能去做甚,自然是去种些什么绝情断命蛊。”
老人家果真被气的直跳脚:“好啊老朽就知道你对酥酥没安好心!欺骗了女娃娃还要给她下蛊!简直…简直用心歹毒!”
宋锦眼皮子也未抬,仍旧冷漠道:“谢老有空来兴师问罪,不如好好想些法子根治了秦酥的寒疾。”
谢逢心虚地摸了摸白须,轻咳一声道:“老夫…老夫也要同你们一起去栾国!”
男人不动声色地挑眉,看向他的眼神却明明白白带了几分威慑力。
老人家避开宋锦不善的目光,慌忙解释:“栾国多灵木,凤梧枝熬药可驱寒疾,长此以往便能痊愈。”
男人这才缓和了些神色,微一颔首。
十日后。
从西廷离开的时候分明还寒冬腊月的,到了栾都斜鸿,却是一派春暖花开的景象。
秦酥活动了两下手腕子,冲身边便装打扮,身姿挺拔的男人笑道:“脱了冬衣,整个人都轻松了。”
宋锦垂眸看她,冷峻的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来,恶趣味地调戏道:“你太瘦了,抱着都,硌手。”
小姑娘一撅嘴,略生气地朝他瞪眼:“那我以后离王爷远远的!”男人笑的肆意,长臂一伸将人拉到怀里,出声低低地哄她。
陆半风没眼看般将头埋在西春肩上,张口吐槽道:“我从没见过王爷这幅模样…”
西春微哂:“大约是真的喜欢酥酥吧。”
陆半风不屑地哼唧唧:“现在看秦酥那丫头,还是觉得像个男子。你说怎么会有人这么雌雄难辨?”
西春没好气地拍他脑袋将人推开:“行了,别在这儿叽叽咕咕了,干活去。王爷让你向花老族递的文书,送到没?”
陆半风这才抬起脸来,恍然似的开口:“说起递文书,我倒想起一桩事儿来。你猜我在花老寨子里,瞧见了谁?”
“秦小六?”
“是赵山白。”
西春蹙眉,神色困惑:“他怎么会在这儿?”
陆半风摊手,神色却很狐疑道:“看那样子,似与大祭司很熟稔的样子。”
西春拽他衣袖,商量道:“先去禀告王爷吧。”
宋锦其实并不意外赵山白出现在斜鸿,如他心中所想的一样,事情果然在往最离奇、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一行人以晋国使者的身份住进了花老族寨中。花老族族寨是围绕着栾国国都斜鸿而建,呈半圆形环抱之姿,将斜鸿收在臂弯之内。
白日方下了些雨,空气和树木都变得湿漉漉的。花老族奇珍异草又繁多,置身其中,就像在森林里一般。
趁着年轻的花老族少年领路的功夫,秦酥已轻功点足,绕着寨子查探了一番。可惜并没有发现赵山白的踪迹。
倒是婆虚大祭司,不仅不请自来,还明目张胆地进了王爷的屋里,并且,带上了门。
门外的秦酥兀自握紧了拳头,细眉上扬。
宋锦对于那女人的印象,只停留在多年前,大红的嫁衣和额间鲜艳的海棠花钿。
只是她还活着,着实让人惊愕不已。
婆虚进了屋便这么直勾勾地瞧着男人,仿佛要将他看出个窟窿来。
婆虚不开口,宋锦也无意搭理她,自顾自翻着秦酥从西廷带来的小话本,甚至看得津津有味。
最终还是婆虚耐不住性子,葱指掐得发白,有些疲倦地开口:“你是认出我了,还是没有认出?”
男人话本子翻地飞快,头也不抬:“自然是认出了。”
“那你为何还像现在这般无动于衷?”婆虚上前一步,嗓音更加嘶哑。
“本王该作何反应?”宋锦挑眉反问。
“你从西廷一路追我而来,不是想问问我为何还活着吗?不是想带我回晋国吗?不是还爱我吗?”
男人似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扔掉手中的话本子,半抬着下巴瞥她一眼道:“差点忘了,你这自说自话,疯疯癫癫的毛病,可是整个西廷无人能及。”
婆虚深吸一口气,提高了音量冷笑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总会有办法留住你的。”
言罢,女人头也不回地扭着腰肢离开了屋子。
婆虚走了没一会儿,秦酥便转着小眼珠子慢吞吞挪了进来。宋锦见小姑娘神色恹恹,猜到她是看见了婆虚进屋,有些吃醋,便起身先开口道:“酥酥,本王错了。”
秦酥眼睛一亮,气鼓鼓地瞪着他问:“王爷做错什么了?”
宋锦俯身圈住小姑娘,唇边含笑:“本王错在,将你的话本子摔散架了。”
秦酥一愣,从男人怀里探出个脑袋去看桌上的话本子,果然发现裂成了两半。
小姑娘捏紧了拳头,一下挣开宋锦的怀抱,气势汹汹地叫嚷道:“这可是我最心爱的一本!”
秦酥气不过一般,伸手给了男人一拳,直直打在他心窝子处,而后更加恼怒地退出了屋子。
宋锦仍带着笑看着小姑娘走远了的背影,这才抬手揉了揉胸口处,语气半是纵容半是无奈道:“啧,真疼。”
秦酥这边气还没消,那边就有人来请她去见婆虚,还是硬架着将她带走了。
真是,嚣张至极。
屋里焚着一股浓烈的让人呼吸困难的檀香。秦酥屏住气息,发现屋门被反锁住,她的四肢渐渐乏力,很快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来斜鸿的路上就听西春姐姐说过,花老族人擅巫术,喜制幻境,迷惑人心。
秦酥当真做了个梦。
梦见的却是宋锦和另一个女子的过去。
第73章
女人似乎是天之骄女,容貌出众,身段纤细。她只要勾勾手,便有一堆贵公子哥们前赴后继而来。
可她看中的人,却偏偏冷漠的像尊石像,既不看她,也不爱她。没有半分疼惜,也没有一丝怜悯。
秦酥隐在半山月色里,看她献殷勤被拒;看她邀同游被拒;看她求嫁娶被拒。
小姑娘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酸,宋锦还真是,铜墙铁壁一般。
梦境忽而一转,变成了苍凉的西北战场。女人甚至不辞千辛万苦,一路从西廷追随至北疆,更是因爱之切,满途散布二人的流言蜚语。
宋锦终是不耐烦至极,似与她争执了一番。女人一气之下,接过了和亲的圣旨,自愿嫁去栾国。
再后来,月山沉雪,女人被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婿杀死在和亲路上,自此香消玉殒。
秦酥这一觉睡的很长。
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
小姑娘扶着昏胀的脑袋从罗汉榻上爬起来,瞧见婆虚正坐在不远处对镜描眉。
铜镜里女人额上的海棠花钿鲜红,就像是从方才的梦境里爬出来了一样。
可她明明就已经死了才对。
秦酥手里捏着一把冷汗,干涩着嗓子开口问:“你到底是谁?”
婆虚并不应声,只是艳丽的面容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待到画好了眉,才慢悠悠答:“你看起来年纪尚小,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此番我便是要教你,学会知难而退。”
秦酥自然听懂了她的话外音,却装作愚钝的模样笑道:“好啊,该怎么退?退去哪儿?”
婆虚闻言微恼,瞋目瞪她一眼,妖娆着起身,冷笑道:“从宋锦身边退开,退去哪儿嘛,最好退去黄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