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柬见她冻得面色发红,想要解开自己的披风替她套上,手还没碰到系带,便被小姑娘拦住。
“师兄我没事,今儿已经喝过谢老熬的药了。”
秦柬见她坚决,也不好勉强,同她挨近了些道:“王爷近日可能要将楚无眠召回来,以此来劝楚太傅归顺。”
秦酥若有所思:“王爷知道楚无眠和夏沐真的下落?”
“王爷已寄了信去。他二人一开始便是由王爷打点着逃出西廷的。”
秦柬边解释着,边盯住太傅府的门前,眼见没什么异样后,又道:“酥酥,母亲说隔两日想带你去法兴寺上香,你可愿意?”
秦酥闻言愣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自然是愿意的…”
秦柬见她神色严肃的模样,扬唇笑着摸她脑袋道:“其实母亲只是想见见你,不要紧张,也不用觉得尴尬。”
小姑娘抿唇对他眨眨眼,也笑:“我这是高兴的~好像突然有一天知道了自己从哪里开始一样。”
秦柬始终笑意温和,柔声道:“若你愿意,开始和结尾我都会陪着你。”
秦酥心跳蓦然漏了一拍,惊觉身侧少年人的笑容暖到了她心底,将那些矛盾纠葛都悉数抚平,仿佛余生都可波澜不惊。
……
裴凝死后,陛下同太后也算彻底闹崩了。
宋越倒没太难过,他自小便明白,自己的母妃,除却作为一个母亲之外,更多的是作为赵家整个家族的领袖,家族利益向来比什么都重要。
他只是偶尔会羡慕宋锦的母妃,虽然去世的早,但她留下的却是毫无保留的母爱。
所以要对付赵家人,不可避免要先从太后开始考虑。
“阿锦,楚太傅那儿可有松口?”宋越站在临窗处,年轻的脸上多了些寻常人没有的威严之色。
宋锦闻言,把玩着手上的茶盏,冷冷开口:“楚泽当了这么多年和事佬,自然不会轻易站在我们这边。但若是楚无眠回来,那就说不准了。”
“如此便好。只是赵恒之事,你虽拜托了朕,但他不知悔改,罪当处斩。”
“臣弟,可否再去见他一面?”
“允。”
当日午后,冬风凌厉。
宋锦一踏进昏暗的地牢,就瞧见赵恒睁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他。
“怎么,死到临头,还想要本王的命?”
“一命还一命,本就是天理循环!只恨我没本事,亲手替小姐报仇雪恨!”
“赵皎死在月山上,死在栾国赤云侯手里,你凭什么认为是本王害死了她?”
赵恒似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只是面上的恨意愈发清晰起来。
“因为谁都知道,小姐有多喜欢你,又有多想要嫁给你。”
宋锦冷笑,毫无感情地开口:“恐怕真正的原因是你一个马奴,却不知天高地厚地贪慕着自家主子吧。”
“你!”
赵恒气急,阴郁的额上青筋暴起,好像恨不得将前方的男人撕碎了才解气。
宋锦居高临下地瞧着他,似怜悯般开口:“看在秦酥的份上,你若肯认罪,指证赵山白,本王便想办法留你一命。”
言罢,男人不等他回答,眼神轻蔑地离开了地牢。
……
离除夕还有不到十日,西廷家家户户却早已开始除旧迎新地忙活起来。
秦酥一大早就去了卫府,趁未到约定的时间,特意寻了个偏僻角落换上从绮月姐姐那儿借来的衣裙。
卫夫人也早早地就出了门,见到拨弄着衣裙的小姑娘,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夸她漂亮。
法兴寺在西廷的郊外,二人坐着马车,一路上聊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冬日的寺庙前,树枝光秃秃的,阳光却难得的明媚。
“夫人,有台阶,我扶您。”
秦酥说着,抬起手,脚下却踩空了,踉跄着往后摔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卫夫人见了,着急地快步上前将她拉起来,口中心疼地安慰道:“哎哟可别摔疼了我的好孩子…”
“嘻嘻夫人您放心,我可耐摔了。”秦酥笑眯眯地拍拍裙子,利落地爬起来,挽住老妇人的胳膊。
卫夫人亲昵地抓住小姑娘的手,欣慰地喃喃自语:“好孩子,难为你了,长得这般好,又漂亮又懂事。”
秦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夫人谬赞,您才是将师兄教养的这么好。”
卫夫人闻言,笑得更加慈祥:“说来惭愧,柬儿自小就去了丐帮,我这个做母亲的倒真是疏于管教,不过酥酥大可放心,老身啊看得出,柬儿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你。”
秦酥笑容一僵,急忙开口解释:“夫人,师兄他是君子,又文武双全,秦酥实在配不上他。”
卫夫人凝眉,语重心长道:“听老身一句劝,你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往后由柬儿照顾你,老身才能放心地去见阿絮哪。”
秦酥刚想开口,又听老夫人恳求似的说道:“好孩子先别急着拒绝老身,大可同柬儿试一试,若真的是不愿嫁给他,老身也不会勉强你们。”
冷风呼啸着卷走台阶上的落叶,秦酥却没再反驳,只是搀扶着卫夫人,慢慢爬上山顶的法兴寺。
第67章
楚无眠的回信,本该由驿使送到永王府,可偏巧落下了秦柬手里。黝黑的驿使少年临走了还不忘千叮咛万嘱咐:“楚公子说了,这两封信,一封交给永王殿下,另一封交给一个叫秦酥的姑娘。”
秦柬心下大惊。
楚无眠竟是知道秦酥是个女子?
他将两封信都拆开审读,果不然,里面均提到了感谢秦姑娘的字眼。秦柬暗暗皱眉,将两封信塞进怀中,并未送到王爷书房里。
虽不明确,但同身为男子,秦柬或多或少感受到了宋锦对秦酥异样的感情。
浓烈而炙热,侵略意味十足。
这让秦柬一向平静的眼眸里,思绪翻涌,再也平静不下来。
也就只隔了两三日,宋锦便找上门来,言简意赅地冲他发问。
“楚无眠的信件你为何要私藏?”
“属下不能交给王爷。”
宋锦倒是没料想会有这么一出,登时冷了脸呵斥:“放肆!此事有多重要你难道会不明白?”
秦柬抿唇,硬梆梆地开口:“请王爷责罚。”
男人沉默了片刻,冷声对元鸦吩咐道:“将他关进柴房思过,三日后若还不肯交出信件,就将他打入牢房。”
而秦小六一众知道此事时,已经过了两日。元鸦本就是个与宋锦如出一辙的闷葫芦,要不是秦小六反复念叨着近日没看见秦柬,恐怕元鸦还能继续闷不吭声。
柴房干冷。
秦小六与秦酥一人蹲在门的一边,瞪着眼睛瞧屋里没事人儿一样的秦柬。
“你小子吃错药了?这个关头非要和王爷对着干?”秦小六嘀嘀咕咕着张口数落。
秦酥护短般推搡了下秦小六,好声好气劝道:“师兄,王爷虽看着冷漠,实则心肠却意外的柔软。你若有难处,就算不愿告诉王爷,也可以同我们说说呀。”
秦柬闻言,眼里不复温和的笑意,而是缓缓开口问:“酥酥,你对王爷有几分的信任?”
秦酥一愣,瞥了眼秦小六,后者意味深长冲她挤挤眼,小姑娘似认真思索了一番,严肃道:“大约有五六分?”
“那对我呢?”
秦柬坐的笔直,少年人肩头平稳,语气却是带着不确定的疑问。
秦酥有些为难地思忖着回答:“对师兄有七八分的信任。”
毕竟同门这些年,秦柬的为人,她确实也信得过,可这突然的比较,让她有些不明所以。
秦柬微微笑了笑,柔声冲她二人开口:“如此,那便信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秦小六拧着眉头,听出他这是要死磕到底,不肯服软也不肯认错了,只好叹了口气道:“你向来有主意,只不过很多事情都是有人等烟雨,有人怪雨急,秦柬啊,你好自为之。”
……
秦酥以为依宋锦的脾性,总不会真的将师兄关进牢里去,可没想这回王爷却是真的动了怒,三天后元鸦竟真的押着秦柬入了狱。
心急如焚的秦酥在牢房门口快要将嘴皮子都磨烂了,也没能让元鸦同意自己去看望一下秦柬。
小姑娘泄气地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发狠般抬脚扬起一片尘土,而后咬着后槽牙也不知在生谁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