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六语塞,抓耳挠腮:“公子您身份尊贵,秦酥又没轻没重的,怎么能同住一屋委屈您呢。”
宋锦冷笑,一把将秦酥拽到自己怀里,一手搭在她肩头,另一手稳稳握住她的腕子。双瞳淬了冰一般,凌厉道:“大家都是男子,谈何委屈不委屈的。”
秦酥身子一僵,总觉得哪儿不对劲,遂眼神示意秦小六闭嘴。后者更是有苦难言,打落的牙生生往肚子里咽,只好就这么作罢。
……
跟在宋锦身后进了屋,秦酥拧着眉头扫视了一遍窄小的床铺,然后停下了脚步。
床榻她是没本事同王爷争了,可这地面看上去,也太冷了吧。她这寒疾入了夜本就难捱,这下更是要熬到底了。
“王爷,能给我床被子吗?”
秦酥上前扯了扯男人的后衣摆,神情颇有些楚楚可怜。
宋锦却出乎意料地指着床榻,命令道:“你睡这儿。”
“不行!”秦酥双手环抱在胸前后退一步,眼神凶悍。
“怎么,怕本王吃了你?”
男人唇边带着戏谑的笑容,目光直视她的眼睛。
秦酥心虚地别开脸,打着哈哈道:“王爷说笑了,我睡觉不老实,怕把王爷踢下床去。”
宋锦冷哼一声,自顾自脱去外氅,语气轻蔑:“那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秦酥杵在门口,苦着脸不敢动弹。等到宋锦脱完衣裳,见她仍保持着抱臂的动作,离得远远的,便没好气地出声呵斥:“还不快滚过来。”
秦酥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站在原地一步也没动。
男人失了耐性,卷起一段袖子,抬着长腿就朝她走过去,而后不由分说将人拎小鸡似的夹在胳膊之间,蛮横地摔在了床榻之上。
秦酥这边屁股刚着地,那边整个人就要跳起来逃离床铺。
未料男人早有防备,屈了右腿压住床榻,双手撑在斑驳的墙壁上,死死将秦酥困在他怀中。
额头相抵,四目相对。
宋锦瞧着那张清清秀秀的脸庞,呼吸陡然一重。
“王爷…放开我!”
秦酥黑眸有些惊慌,又有些羞涩,皱着眉头想要挣脱束缚。
“别乱动。”
男人低哑着嗓子警告似的开口,眼里绮丽之色更浓,仿若深海,要将秦酥溺死在其中。
秦酥从未被这般禁锢着对待过,面色慌乱,心里也微微发毛。这样带着满身侵略性,让人无法反抗的宋锦,太过陌生了。
男人的目光从她鼻翼朝下,随后落在那张未点朱色犹艳的樱唇上,不自觉就想起那晚尝到的滋味。
药汁苦涩,唇瓣香甜。
秦酥就像是一口万劫不复的深井,让他一沉再沉,难以自拔。
宋锦喉咙发紧,侧了脸就要控制不住地吻下去,却听见身下人儿带着怒意而又无措的声音。
“王爷!”
这才意识到自己想要做什么混账事儿,男人愣在原地,面色晦暗,心虚地收回欲念深重的目光。
“别闹了,快睡吧。”
宋锦片刻后就恢复了原先的冷漠和清明,松开她而后正襟坐起。
秦酥嗫嚅着还想说些什么,听闻男人声音低沉,还多了些服软的恳求意味。
“你在这儿,我才能安心。”
秦酥听见他连尊称都省了,拒绝的话到了嘴里又吞了下去。然后慢吞吞爬到床塌另一头,钻进被铺里,将自己卷成一个球。
见她终是妥协,宋锦面色也柔和了些,坐在床尾倚靠着墙壁,慢慢合上双眼。
前半夜秦酥睡的很踏实,偶尔还有酣睡时的小呼噜声。到了后半夜却生生给冷醒了。
夜半的时候,万物俱寂。
秦酥咬紧牙关,哆嗦着爬起来瞧了眼床尾屈膝盘坐着的宋锦。
男人面容同这夜晚一般沉寂,双目紧闭倒是在屋里烛火昏黄之下,让周身褪去了几分冷意,却仍是看上去遥遥不可及的模样。
秦酥想起睡前二人亲昵的姿势,和宋锦欲落下的那个吻,脸颊微微发烫。
奈何她的身上实在冷的厉害,心下旖旎的小心思也没能持续多久。
秦酥悄悄爬到床尾,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然后躺在男人的膝盖边,就像是寻常人家养的猫猫狗狗依偎着主人一样。
早在秦酥爬过来的时候,宋锦就已经醒了。等见她蜷缩在自己身边,男人更是不自觉牵了牵嘴角。
没一会儿秦酥就因着寒疾扩散,整个人昏昏沉沉失去了意识。宋锦皱着眉头睁开眼,虽不忍心却也无可奈何。
白日里的秦酥性别难辨,可睡梦里的秦酥却不一样,只剩下娇俏软绵。
末了,他抬起手将人抱到自己怀中,低头在她冰凉的额上印下一吻,眼里温柔缱绻,声色轻轻道。
“寐善。”
……
姜凉留在襄州主事,秦柬则和陆半风兵分两路,分别往密云林和金州出发,沿途搜寻王爷的下落。
陆半风同西春吵了一架,同行时便各走各的,谁也不搭理谁。路过茶摊子,陆半风一言不发地找了个位子坐下。西春瞧见了,微叹了口气,也跟着进去,坐在他对面。
对于陆半风这种孩子心性,西春常常没辙。但她这么多年早已将他当作自己的亲人,无法弃之不管。
“客官要喝点啥?普洱还是湘尖?”
陆半风冷哼,张口就来:“小爷要喝白毫银针。”
茶小二闻言为难地僵在原地,正要讨饶,就听西春没甚喜怒地开了口:“两杯普洱。”
茶小二如蒙大赦般应声答应,然后赶紧退了下去。
陆半风勾着桃花眼,神情恹恹:“我不喝普洱。”
西春没搭理他,兀自好整以暇。陆半风见状,不悦地又大声道:“小爷我不喝普洱。”
“那便渴着。”西春终于抬起头,对视上那双不甘的双眼,她语气温和了些道:“这里是北方,哪来什么白毫银针。”
陆半风倏然站起身,沉默着离开了茶摊。西春瞧他越走越远,心下更加忧愁,只好掏出些碎银付了茶钱,快步追上前方的男人。
“半风,你这是怎么了?”西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秀气的眉眼微嗔怒着看他:“还在同我置气?”
陆半风并未回头,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北方没有白毫银针,你于万事万物都可将就妥协,唯我和大哥,分的那样清,一丝机会也不给。”
西春一怔,双唇紧闭,松开了他的腕子。
天边日光明亮,呈现出绚烂的暖黄色。她远远看着,觉得那太阳耀眼极了,就像是陆半风一样,少年意气风发。
而她却好像已至垂暮。
不敢并肩。
……
第二日同季老父女俩作别时,小丫头哭的伤心欲绝。
“阿萝,不知道的瞧见了,还以为是你的情郎抛弃你了。”秦酥揶揄着笑她,季萝却充耳不闻,拽着她袖子哭的起劲。
“往后你若来西廷了,我一定带你去吃好多好吃的。”秦酥哄她,眼睛愈发黑亮。
季萝哭累了,这才往秦酥袖上蹭了蹭眼泪,抽抽噎噎道:“总之,你们路上多加小心…日后不要忘了阿萝…”
“一定!”
……
离开了佑龙村一路向南,到了青龙潭边。
“王爷,我来寻你们的时候,是从那边的山洞下来的。”秦小六指着一处隐蔽的树丛补充道:“洞口不仅小,而且藏在灌木之后,很难被发现。”
“你是如何知道的?”宋锦似随口一问,眼里却隐隐闪过精光。秦酥瞧见了,不等秦小六回答,赶忙打着圆场:“他整日里净学些歪门邪道的东西,知道这些也不稀奇。”
宋锦冷哼一声,无意深究,迈开长腿径直朝树丛里走去。
树丛之后,果然有一山洞嵌在崖壁上。洞口潮湿,窄小的仅可容纳一人进出。
瞧见黑黝黝的山洞,秦酥在老远处就停下了脚步。
“你若是不能进去,我们还是走别的路吧。”秦小六知她素来对山洞有阴影,皱眉提议到。
秦酥脸色僵硬地问:“还有什么别的路?”
“从金州绕回去。”
“……”
这不废话吗。
宋锦站在洞口,见他二人低头忧心忡忡说着些什么,心下便了然了。之前雨天的种种,还有在府衙里秦酥缩在太师椅里那副怕黑的模样,想必定是与幼年时被丢弃的经历分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