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酥耳尖,有些慌张地看了眼宋锦,伸手就要抽出腰间的打狗棒来。宋锦摇摇头,一把将人拉到门后,二人面对面紧贴着,屏住呼吸。
裴疏推开房门,径直走向烛台前就要点灯。
门后秦酥仰头看向紧挨着自己的男人,眉头紧拧,眼里却是流光脉脉。
宋锦被她瞧得心上躁动,大掌忙抚上她的脑袋,按向自己的胸口处。
“裴大人,衙门外有人找。”
院外衙役的一声叫嚷硬生生打断了裴疏点灯的动作。他并未多作停顿便急匆匆地带上门,离开了屋子。
宋锦仍紧紧按着秦酥的脑袋,呈一种环抱之姿,眸色深深,意味不明。靠的如此之近,秦酥甚至可以听见男人稳健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莫名令她红了脸,手足无措。
“王爷,人走了…”
见他隔了一会还没松开自己,秦酥在他怀中动了动,小声嗫嚅。
宋锦闻言,眼里缱绻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往日惯有的冷意。他猛然放开怀里的人儿,面上严肃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吧。”
二人再次悄悄翻出县衙的围墙,刚落地没一会,听见打更人从身边走过去,锣声一慢两快,口中大喊着。
“平安无事。”
第36章
裴疏到了襄州后,确实也着手于赈灾的大小事宜,不过似乎有权无实一般,所行皆是望梅止渴。
姜凉像往日一样拎着红布蒙住的酒坛去永王屋里复命,屋里敞了半张窗,正对着街市,颇有些喧闹。
宋锦临窗坐着,修长的手指捏住一张信纸,垂眼细细审读,面色却是十分暗沉冷峻。
“王爷,秦柬那儿,今日也无事。”姜凉斟酌着开了口,小心翼翼立在一旁。
宋锦闻言,将手里的信揉成一团,随意地丢在桌上,抬眼似笑非笑地问:“你说丐帮弟子,首要戒训是什么?”
“自然是重诺守信为先,侠义恩情在后。”姜凉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若是叛徒,会如何处置?”
姜凉惊愕,皱眉摇摇头:“属下不知,王爷要去问问秦酥吗?”
“罢了。”宋锦敛起面上冷然的笑意,目光投向窗外的街市,淡淡开口:“她性子暴躁又最重情义,还是不知道此事为好。”
姜凉一副了然的模样笑道:“王爷是怕酥酥伤心吧。”
宋锦倨傲地轻哼一声,嘴硬:“本王是怕她到时火气冲天,坏了事儿。”
姜凉仍是笑着也不戳破,而后想起什么问:“王爷所说的丐帮弟子,难道是秦柬?”
“本王可没说,你且继续留意秦柬留的标记。”
宋锦漫不经心丢下句话,又吩咐道:“钦差大臣来了襄州好些日子却不赈灾济贫,老百姓也不鸣冤叫苦,你去查查是为何。”
姜凉领命,恭敬地退下,刚出了屋子,恰好碰见秦酥要进屋。
“姜大哥,这包千层糕你去送给小郡主,省得她总嚷嚷着要出去玩。”秦酥将手里的糕点塞到姜凉怀里,咧嘴笑着推门进去。
“玩够舍得回来了?”
宋锦见门口钻进个贼头贼脑的身影,毫不客气地出声嘲讽。
“王爷,我去找襄州的小叫花子们打探裴疏的情况了。”秦酥小跑到他跟前,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精致的纸包来,献宝似的开口:“还给您带了襄州特产,杨泥糕。”
说着,秦酥解开纸包上的红绳,里面露出一块黑灰色的泥土模样的小方块来。
宋锦瞥了一眼,目光中显现出明明白白的嫌弃二字,然后摆手拒绝:“本王不要。”
秦酥一拍桌子着急地大声道:“哎呀王爷,你怎么能以貌取人呢!这糕点虽长得像杨树下的泥土,但却是用滋补的药材制成的昂贵糕点!”
“昂贵?”宋锦挑眉,不屑地反问:“有多昂贵?”
秦酥伸出手掌,张开五指,面上一副心痛如绞的表情回答:“足足五两银子。”
“是你脑袋坏了还是本王耳朵坏了?”宋锦不敢置信地皱眉头,看向杨泥糕的目光更加匪夷。
“总之王爷您尝尝看!”秦酥瞪大双眼又拍了下桌子,而后就要离开,刚走了一半又匆匆折回来,神神秘秘道:“差点忘了正事儿,王爷您猜,我从襄州那群小叫花子那儿,问出了什么来?”
“有话快说。”宋锦懒洋洋抬眼看她,语气松散。
秦酥从桌子另一边拽过一把椅子,拖到男人跟前摆好,然后一屁股坐下,开口:“说是这襄州啊,四面环山,匪窝众多,赈灾的粮食怕是十有八九送不到老百姓手里。”
宋锦冷言少语问:“衙门都是吃素的?”
“关键啊就是这衙门。”秦酥气的牙痒痒般鄙夷着又说:“赈灾赈了这么久,朝廷拨下的银两不是进了县令口袋里,就是进了山匪老窝里,恐怕这裴疏也和他们多少有些勾结。”
“此事做的不错。”宋锦弯唇,不动声色夸奖了一句,然后又问:“丐帮派的是谁留在襄州主事?”
秦酥一愣,不明白宋锦怎么突然问起丐帮弟子来,但也老老实实回答:“北方五郡一直都是二长老的地盘,其中襄州由秦十三负责打点。”
“不过说来也奇怪。”秦酥托腮纳闷地补充道:“我此次来襄州,没有见到小十三,却远远地瞧见了秦桓的身影,还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宋锦闻言,眯起眼来,神色严肃。
秦酥没发现身前男人的异样,自顾自继续道:“按理来说,这二长老的地盘,四长老的弟子是不能擅自前来的。”
“秦桓是如何进的丐帮?”
宋锦曲手指,轻叩着桌面,似随口一问。
“好像是有一年大雪天,四长老去采药的路上捡回来的。”秦酥陷入回忆般叙述起来:“当时他浑身上下都是血,就凭一口气吊着,四长老整整花了三天三夜才把他从鬼门关救回来。秦桓一直对自己身世闭口不提,可每到冬天落雪的日子就会独自跑去月山上喝酒,像是,在纪念什么人。”
宋锦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王爷?”秦酥终于察觉男人神态不太对劲,歪着脑袋凑上去轻声唤了唤。
宋锦正想什么想的出神,冷不丁眼前冒出一张放大了数倍的脸蛋来,让他瞳孔猛的一紧。
“一边去。”
男人喉头滚动了一下,别开些脸,没好气地伸出大掌将秦酥的脑袋推开,轻声呵斥。
秦酥没皮没脸地顺势爬到桌上坐下,晃着两条细腿笑道:“王爷,可还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去办的?”
宋锦倏然站起身,弯了些腰同她越挨越近,面上带了些戏弄意味的笑容。
秦酥见男人一点点向自己逼近,漆黑如墨的双眼睁得滚圆,然后随着他的动作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往后一点点倾着腰身。
直至秦酥双手都撑在身后桌子上,整个人弯的快接近于躺下,宋锦终于停下了欺身俯压的动作。看着她眼里惊慌掺杂着无措的模样,男人唇边戏谑的笑意更深。
“王…王爷?”
宋锦偏过些头,俯身贴近她的耳朵,一字一句开了口。明明行为似情人之间的呢喃呓语,说出的话却是一贯的冷漠不近人情。
“本王要你,离我远些。”
秦酥本来羞怯的心思立刻消散的一干二净,再看见他面上揶揄的笑容,恼意顿生,伸手就使了些力将他的胸膛推得远远的。
“走就走!”
秦酥从桌上蹦下来,气冲冲往外跑去。临跑到门口,突然转过身来,朝宋锦扮个了鬼脸:“王爷记得尝尝杨泥糕!”
然后飞快地带上门离开。
宋锦闻言一怔,面上浮现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来。
他抬眼满是嫌弃的再次打量了几下纸包里又黑又灰的糕点,口不对心地伸手捻起一块,慢慢塞进嘴巴里。
嚼着嚼着,俊脸忽然皱成一团,口腔中弥漫开来一股苦涩发酸的味道。宋锦咬着牙,极其艰难地咽了下去,然后连忙往口中猛灌一大口茶水。
接连喝了四五杯茶后,嘴巴里的中药味才勉强散去,宋锦面露凶光,神色愤然地对着门口骂出了声。
“臭小子!”
这边宋锦刚骂完秦酥,屋外就传来元鸦的敲门声:“主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进。”男人语气不太愉快地回答。
元鸦快步推门进来,拱手道:“王爷,属下查明,谢逢的徒弟柳玉策同丐帮帮主秦千秋乃是结拜兄弟,而柳玉策的遗孤,很有可能是被秦千秋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