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酥刚想附和,就听见书房里传来宋锦的低沉的嗓音:“来人。”
秦小六一听,立刻将值夜的佩剑往秦酥怀里一丢,撒开脚丫子就往外溜。秦酥接了个满怀,人也被他撞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站稳,耳边又传来宋锦不大不小地传唤声,听起来颇为不悦。
“耳朵长头顶上去了?人呢?”
秦酥推开条门缝,露出半个小脑袋,看起来格外乖顺:“王爷有何吩咐?”
“怎么又轮到你值夜了?”
宋锦放在手中书卷,神色有些诧异地开口。
“属下日夜都想着为玄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王爷赴汤蹈火肝脑涂地,这不跟姜二哥换了个班来实现我的理想抱负。”
“我看你是想本王早点死在你手里吧。”
秦酥眉毛一皱,委屈道:“王爷这说的是什么话!”
“是谁前日里值夜不关门,把本王硬生生冻成了伤风?又是谁把滚烫的姜汤撒了本王一身?还有…”
“停停停!王爷我错了,您别说了。”
宋锦冷哼一声,吩咐:“去寝屋将本王的大氅拿来。”
“好嘞。”
秦酥收到命令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见宋锦起身朝她走过来,手中还多了把油纸伞。
“撑伞去。”
宋锦冷声开口,用油纸伞尖戳了戳她瘦削的肩头。
秦酥偏头,笑嘻嘻:“多谢王爷关心,不过雨势不大,没关系。”
“撑着!”宋锦挑眉一喝,随手将伞硬塞进秦酥怀里,背过身慢悠悠道:“莫淋湿了本王的大氅。”
“……”
秦酥冲男人慵懒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拎着伞出了屋子。突然想起前几日秦小六劝她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登时觉得万分不屑。
谁对这么恶劣的男人动心谁就是蠢蛋。
进了王爷寝屋,苍青色绣着鹤纹的大氅就随意地搭在临窗椅背上。秦酥拿起大氅,抱在怀里,冷不丁瞧见桌上摆了一串木牌,分别是陆半风他们的名牌。大约还没来得及发下去。
再仔细看了眼,别人的木牌似乎与她的不太一样。秦酥扯下腰间的牌子一比对,发现只有她的木牌,刻的字迹不同。
想不明白缘由的秦酥也懒得深究,撑伞朝书房走去。夜色渐深,雨势也渐长。
一进院子,就看见宋锦高大的身影立在长廊下。秦酥欢欢喜喜地加快了步伐,试图上去耍贫嘴,可才到他跟前,天空中便劈过一道闪电,将二人的脸一下照的透亮。
宋锦拧眉,刚想呵斥她动作慢,话还没出口,就见秦酥本就白嫩的小脸被雷电映得煞白,仿佛活见鬼般浑身一颤,任由油纸伞和大氅跌落在雨里。
然后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中。
因着过度恐惧,秦酥畏畏缩缩抖个不停,再无平日野蛮横行的样子,明明轻轻一推就能挣脱开来,宋锦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下不了手,甚至,还不受控制地想抚一抚她的后背。
“没事了,不要害怕。”
宋锦别扭地安慰了一句,心里告诉自己,权当是在照顾年纪小的弟弟罢了。
然而秦酥没吱声,缩在他怀里颤了好一会才冷静下来,宋锦也反常地耐着性子,就这么任由她抱着。
雨声淅沥在耳边作响,宋锦的皂靴和蟒袍上都沾惹了水汽,他觉察到寒气渐生,便按住秦酥的肩,将两人对换了位置,让秦酥站在长廊内侧,而雨水悉数都打在宋锦的背上,很快就湿了一片。
“王爷,属下冒犯了。”
秦酥恢复清明后,惨白着小脸,往后退开一步,抽身离开他的怀里,垂着眼眸,似是惊魂未定的模样。
怀抱里的温度突然消散,宋锦竟觉得更加不自在,就像是在眷恋不舍一般。
“秦苏。”
“……”
“秦苏。”
“……”
“秦苏。”
宋锦一连唤了三遍她的名字,秦酥这才抬起头,木楞着回答:“王爷?”
“害怕打雷?还怕成这样?”
“……”
“你可真是胆小如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
“……?”
秦酥“噗嗤”一下笑出声:“王爷您这是在逗我笑吗?”
“本王在骂你是猪。”
“噢。”秦酥笑眯眯挨近宋锦小声道:“王爷真好。”
“是吗?本王觉得自己现在一点也不好。”宋锦侧身,指着雨里的大氅冷冷道:“明早我要是见不着干净的大氅,你就同它一样在雨里躺着吧。”
“王爷,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王爷!”
回应秦酥的只有宋锦比平时更加响亮的关门声。
翌日。
陆半风睡醒了一觉爬起来,瞧见窗外昏昏暗暗的还在落雨,百无聊赖地又钻回了被窝里,然后冲角落里默默坐在火炉前的秦酥感叹:“别告诉我你一宿没睡就在烘这玩意。”
“老子自己都快没裤子穿了,还得坐这儿给王爷烘大氅,你说我容易吗我?”秦酥回过头,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诉着苦。
“哈哈哈哈哈,你瞧你这黑眼圈子都快拖到地上了。”
陆半风笑得声音巨大,以至于牵动了伤口,一边“嘶嘶”抽气一边还狂笑不止。
秦酥哀怨地瞪了他一眼,突然飞快地跑上前将他床边的窗户一下子推开,然后抱着大氅拔腿就跑。
穿过了一整个庭院还能听见陆半风的怒吼。
“秦酥你王八蛋!老子的床铺全湿了!”
第11章
秦酥跑的太快,险些同刚回来的姜亦撞上。哪怕他低着头,走得匆忙,眼尖的秦酥还是看见了姜亦脸上新添的伤口。想起昨日换班时秦小六的怀疑,秦酥神色一凝,几乎可以肯定姜亦出了什么事情。
就这么心思重重地走到王爷书房前,秦酥差点撞上半敞着的窗户。
“你这么大俩眼珠子尽是摆设?”
宋锦从她进了院子就开始抬眼看着,看着她被台阶绊了一踉跄,又被低矮的树丛刮了衣袖,临进屋了还堪堪撞上窗户。
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注意力从她出现开始就偏离了正事,只是凉凉地出口讥讽了一句。
秦酥思量了片刻,便开口:“王爷,姜二哥最近很不对劲。”她本不想同宋锦明说,事情还没弄明白之前,她要是说了就好像是在跟王爷告状一般。可是直觉告诉她,姜亦一定遇到了不小的麻烦,而她潜意识里,也愿意相信宋锦。
“本王原想等着他来自己找我,可现如今你都发现不对劲了,姜亦却还执迷不悟。”
“王爷您都知道?”
宋锦冷哼一声,接过大氅,神色如常:“他二人跟了本王十年有余,莫说瞒着本王,就是撒个谎都别想圆过去。”
秦酥眨着眼睛笑嘻嘻拍马屁:“王爷聪慧无双,什么事儿都逃不过您的火眼金睛。”
“行了,你若想查姜亦,最该禀明的人不是本王。”宋锦似懒得听她废话,将桌上一串木牌丢到她怀中吩咐:“带去给玄轩其他人。”
秦酥拎着一串木牌刚想张嘴就听见宋锦挑眉瞪她,赶人:“别废话!下去!”
秦酥一边缩着脖子跑远了些,一边大声道:“王爷我再说最后一句话!”她不等宋锦开口立刻问:“为什么我这木牌同大家的字迹不一样?”
宋锦闻言,翻书的动作一顿,似是被问住了,抬眼与她四目对视竟没马上回答出来。秦酥像是奸计得逞般脸上扬起贱兮兮的坏笑:“是不是王爷亲手为我刻的呀,所以和别人的不一样~”
“当然是刻坏了所以才写了你的名字。”宋锦隔着老远也能看见她不怀好意的笑脸,于是故意凉薄地回答。
“哼,我才不信!”秦酥压根不买帐,乐呵呵地将一串木牌子在指尖晃着打圈儿,愉悦地转身离开了院子。
宋锦看着她跳脱的身影,垂眸微微弯了唇角,在意识到自己被那小子牵动了情绪后,又立刻冷了脸,拧起眉头看了眼窗外,心想着。
都怪这雨一直下,扰人心绪。
秦酥出了院子就直奔回玄轩,趁姜亦打盹休息的功夫将人都叫到自己屋里。
“怎么了苏苏?这么慌张?”姜凉刚坐定就开口问她。
陆半风同他二人熟稔,闲闲道:“还怎么了,你家呆子弟弟出事了你可知?”
姜凉性子温吞,闻言只是摆摆手解释:“阿亦虽木讷,却从不惹事。”秦小六翘着二郎腿躺在秦酥床上问:“那他早出晚归都干嘛去了?脸上的身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