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出去,徐国富摇头苦笑,跟秦凯吐槽,说他这个朋友是跟自己有多大仇啊……
厌烦地摆摆手,秦凯说了句,谢了,赶紧回去病房。
一进门便看到周唯虚弱地靠坐在那里,面色苍白如纸,血和泥被汗水打得混在一起,脏得没法看。
秦凯也不想看。
就在他转身要走时,周唯悠悠地唤了他的名字。
愣住,秦凯转过身。
周唯脸上出现笑容,疲倦,但柔和很多:“能帮我擦把脸吗?”
一股酸涩泛在鼻腔里,对方捏捏鼻梁,进卫生间将毛巾用温水打湿,坐在床边,躲着擦伤破溃的地方,一点一点为他擦拭。
“傻死了。”
他说话,责备却不再那么生硬。
“你不也是,说谁呢。”周唯还是笑,旁边手机震动,是武文殊,应该是到了,打过来问病房号。
收起毛巾,秦凯在周唯手上捏了捏,叮嘱他:“马上要动手术取子弹了,我问过,手术大概两到三个小时,不要跟他过多纠缠,想个方法让他离开,听懂了吗?”
周唯点点头。
挂好毛巾,收拾妥当,秦凯去吸烟室,躲在那里。
没多久,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在楼道中响起,跟着便是关门的声音。
秦凯慢慢走到窗边,倚在那里,望着远处高楼林立的晨曦景色,继续低头抽烟……
**
自从电话上得知自己在北化林场周唯那种异样的反应,武文殊就断定出一件事,那就是——
这个人在撒谎。
后面的话,武文殊一个字也不信。
等他到了急诊病房,看到周唯的那一刻,脑子里已经不是编出的故事是真是假,他要不要当场戳穿的问题,那副凄惨的样子足够让他动容,疼到心坎里。
“我才走了几小时,加个班而已,你就搞成这样……”武文殊倚在门框,无奈地强颜欢笑:“太不省心了。”
耷拉着脑袋,周唯蔫蔫地说:“我错了……”
按照他的胡编乱造,昨天晚上他跑出来买烟,走得急,被来往的车辆撞了,胳膊撞断,还跟司机动起手,打得鼻青脸肿,最后自己跑来到医院治疗。
一个相当不合逻辑,狗屁不通的故事。
却也没法编得更好。
武文殊坐下来,看着周唯额头渗出的冷汗,听着他不均匀的喘气声,问:“大夫看了吗?什么时候手术?”
“一会儿。”
“手续办好了吗?需要我……”
“不用,都妥了。”周唯打断他。
武文殊一个字也没再说,他低下头,握上周唯的手,力度很大,捏得很疼。
“回去帮我取几件干净衣服……行吗?”周唯气息微弱,他真的要挺不住了:“我想……想吃你做的……西红柿鸡蛋面,我要多放几个蛋,还有……火腿。”
“你不让我陪你手术?”武文殊疑惑。
周唯觉得眼前泛黑,脑袋沉得要掉下去,他立刻靠紧床头:“……没事,小手术。”
望着周唯,武文殊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复杂。
他起身,说了句,行,我听你的,转身向房门走去。
从外面关上门,武文殊并没急着走,而是拿出手机,划开一个电话。
一声突如其来的电话铃音从隔壁的吸烟室传出来,不过骤然响起,一声没完,被迅速关掉。
把手机放回去,武文殊冷冷地睨了一眼吸烟室,目光停留片刻,转身,下楼。
第57章
灭烟器在吸烟室最前端,靠近门的地方。
武文殊关门出来的时候秦凯刚巧在灭烟,手机响起的刹那,屏幕上闪出‘武文殊’三个字让他仓皇地挂掉电话,连静音键都忘了去按。
无论武文殊那边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还是他这里铃声的戛然而止,都足以让秦凯将脑门崩溃地撞在百叶窗上,心中大骂,我操……
停顿片刻,脚步声随后响起,向楼梯口而去。
秦凯松了口气……
武文殊不知道,在他离开后的五分钟,周唯以最快的速度做好术前准备,被紧急推入手术室。
手术还算成功,只不过由于失血过多,子弹周围的肌肉筋骨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术后需要相当长的恢复期,还要定时去做复健运动,调动训练肌群尽快恢复功能。
也就是说……
周唯要经历相当长的一段右前臂残废阶段。
对此,他心里当然不痛快,却也没别扭多久,他顾不上这些……光肉体上的疼痛就要他命了。
为了避免跟武文殊“不期而遇”,得知手术顺利,秦凯在安排好周唯的安保问题后,迅速撤离。
手术是局麻,周唯却一直迷迷糊糊,不很清醒。
一夜的命搏,几次死里逃生让他困倦到极点,眼皮沉得睁不开,可就是睡不着,虽然背了止疼泵却没什么作用,一阵一阵肉体上的痛感让周唯刚入睡就一身冷汗的疼醒,想睡却不让睡,他难受得只想打人。
每次疼痛的高峰,痛苦的极限,都会有一只手握过来,一片温热传导过去……
渐渐地,不再那么难捱,意识飘远,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一直到下午两点,周唯才缓缓转醒,睁开眼,武文殊坐在挨近床边的椅子上,一手攥着自己的手,一手聚精会神地翻动手机。
从周唯的角度望去,低垂的睫毛遮尽眼中的光芒,他唇线很硬,紧紧抿着,不知在看什么,眉毛皱成一个鼓包,下巴两鬓的胡子微微冒头,整个人没平时那么规整利索,显得憔悴而混乱。
那么多次的生死攸关,没有一次给周唯反应的间隙,生死时刻却来不及在脑中勾勒出武文殊的影子,从这一方面讲周唯觉得他还是幸运的,至少魏明宇没有拉宽生与死的鸿沟,给他更多的时间加倍痛苦,他实在太留恋他了……
周唯眼眶发热,他动了动手指,紧紧回攥。
武文殊一怔,立即望向他。
嘟起嘴,周唯有气无力地撒娇:“老公,我好饿啊……”
放下手机,武文殊去旁边桌台的电磁炉上拿过一个小锅,摸了摸,很烫。
“把电磁炉都搬来了?”周唯偷看武文殊的脸色:“我就住一个来星期,把烧退了,观察两天就能出院。”
对方低头搅动面汤:“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么快?”
周唯没接这话,赶紧继续装乖:“人家好累,起不来啊……能把我摇起来吗?躺着吃东西容易呛进鼻孔眼里去。”
放下手里的东西,武文殊去摁升降床的按钮。
调整到位,他盛了一勺,放在嘴边吹。
周唯夸张地张大嘴,啊啊啊地等着。
面无表情地喂了一勺。
“哇塞!太他妈好吃了!简直人间极品!!”过了最疼的阶段,周唯有些精神,他开始讨好武文殊。
对方仍旧冷着一张脸。
不过个把月的相处,对这个人的脾气秉性周唯已经品得差不多,武文殊越生气心情越糟越不爱说话,他会把情绪发泄在烟上,跟自己较劲,他不是没吼过,等到了这一步,那是愤怒到极点的表现……
周唯知道自己这幅惨样让他心里很不好受。
一口一口张嘴接着,他是真饿了,吃得又快又香,目光却一刻不离武文殊的脸,脑中不停盘算怎么过他这一关,怎么逗他消气。
吃得差不多了,周唯抹抹嘴,看着武文殊把餐具放回桌台,他突然抱着自己的右臂,弓着背,趴在床上哎呦哎呦地大叫,说他疼死了,疼得活不了,止疼泵是他妈假的……
叫了半天没什么动静,周唯睁开一只眼偷偷瞧过去。
对方站在那里,仰着下巴,嘲弄地注视他。
苦肉计——
扑街。
周唯抓抓头发,尴尬望天,眼珠子咕噜一转,他清清嗓子,坐好,在被子下面用一只手不知捣鼓什么,然后冲武文殊羞涩一笑,撩开被单,默默劈开双腿……
从手术台下来,他只套了件病号服,把裤子拉下来,下体光溜溜,春光尽数外泄,他咬着下唇,一副‘来嘛’的骚样。
武文殊冷笑一声:“就这两招,是吗?”
骚肉计——
扑街。
叹了口气,周唯放弃瞎搞,提上病号裤,靠在床上,望着武文殊说:“过来,让我抱抱你。”
“一只手想怎么抱我?”
“那就你抱我呗。”弯起嘴角,周唯灿烂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