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唯乖乖听令,尽力配合,他知道秦凯是担心明天分水县那一趟凶多吉少……
可谁曾想,一整天高强度训练除了把身体打造成一堆僵硬的肉块之外没个鸟用,只要一动,哪哪都他妈酸疼酸疼的,周唯真想勒死这个大坑货,可他根本抬不起胳膊……
像个年逾古稀的老爷爷,周唯动作迟缓一点一点爬上秦凯的车,他满眼寒光射向驾驶座上的人:“你他妈是脑长包还是脑有海啊?!这回好了,原来就右胳膊动不了,现在全他妈被你玩残了!!”
低头设置导航,秦凯抬眼瞅他:“怂货,瞧你那没出息样,才哪到哪啊,一天就给你干废了。”
“你也不看看我多久没去健身房了!这么大强度,谁练谁不疼啊?!”周唯不服气地狡辩。
“嗯,这话倒是真的,”秦凯赞同:“你也就在床上运动运动,还他妈是被干的那个,躺着哼唧呗。”
“我去你妈的!”一把摘下车座背上的靠枕,周唯咬牙忍痛向秦凯抡过去。
秦凯笑着用手臂挡开,见没打着,周唯又往他胸口抽去,对方眼疾手快,双手交叉挡个正着,这下周唯急了,连连发起攻势,秦凯见招拆招,两人在车里拳打脚踢,一片混战……
“都他妈闲得是吧?”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后座飘出来。
两人背后皆都一凉,才想起来,李峰在后座。
纷纷回头,讪讪笑了下。
转过脸却没好多少,两人互相用唇语问候彼此老母,比出中指,凶恶地互瞪……
凌厉的巴掌劲风袭来,一人一下拍在脑后,李峰每打一下就骂一次:“没听见!!没听见啊!!”
抱着头,两人疼得眼角飙泪。
“都没断奶是不是?!赶紧给我开车!!”
秦凯老老实实发动引擎,踩油门。
不知翻看什么材料,李峰问:“上次医院审讯魏明宇,问出什么来了吗?”
“没有,他还没咱们知道的多……不是,”秦凯回头看了李峰一眼:“录音不都给你发过去了吗?你没听啊?”
“没空,猜也没什么价值,没必要听了。”
“你们什么时候把他提走?”
“按流程办,能提就提。” 低下头,李峰又翻了一篇,上下看着。
“他会判死刑吗?”秦凯继续问。
李峰没抬头,声音低沉:“管得太宽了吧你。”
沉默,无声。
“你那些人该撤就撤吧,别一天到晚在医院踪着他,魏明宇不会再有危险,毒贩也不傻,他已经没用了,威胁不到他们。”
秦凯仍旧没说话。
叹口气,把材料放到一边,李峰抬头:“秦凯,我是为你好,你底子本来就不干净,跟嫌疑人走得这么近,黑白两边都没你好果子吃,你图什么?”
咬上一根烟,秦凯把控方向盘,点火。
抽了一会儿,问:“李峰,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废什么话?!”对方皱眉:“不相信能跟你跑这一趟?我吃饱了撑得?!”他厌烦地摆摆手:“行了,魏明宇到此为止,说说‘老黄’吧。”
冷然,甚至带有怒气的,秦凯狠狠嘬了口烟,没再支声。
将目光从这个人脸上移开,周唯别过脸,看向窗外。
“根据你提供的信息和照片,我对比了一下系统中有案底的,发现有个叫‘黄国强’的人跟他的特征很相符……”又把那两页纸拿到手里,李峰一边翻看一边说:“这人祖籍山南,年龄五十六岁,初中文化,未婚,干过不少活……什么汽车修理工,工地搬砖的,造纸厂工人,家电维修,洗浴中心保安,拉过黑车,连他妈破烂都捡过……服了,五花八门,乱七八糟,现在在分水县开饭馆。”
“什么案底?”周唯问。
“伪造证据,干扰案件审理。”
秦凯挑眉:“他干什么了?”
“做了一张假借条,生找人要钱,被告了。”
“操!什么玩意?!脑抽吧!”
周唯问:“哪年的事?”
“十年前。”李峰翻动手上的纸。
周唯冷笑一声:“看来长进不少啊,十年前还能鉴定出来假的,如今怎么看都是真的,文件的事一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把烟灭了,扔出窗外,秦凯望向后视镜,不怎么客气:“等到了,你别出头,少说话,我来问。”
李峰抬眼看他。
“好几年没干特情了吧?一张嘴就是‘条子’味,普通话还那么正,”秦凯睨了他一眼,没给他好脸子:“穿了便衣也白搭,一看就不是善类,让人那么讨厌。”
话音落下,车里一片安静。
许久,后面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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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哥刀削面”是一家普通得毫不起眼的饭馆,牌子歪歪扭扭地悬在房顶上,大风一吹晃晃悠悠,‘面’字上还少了一横,标准的四线城镇路边野摊配置,估计连营业执照都没有,店门上锁,关得密不透风,连围板都没撤下去。
看了眼表,十一点了。
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捻灭,李峰抬眼去看那边跟旁边发廊几个小姐打听情况的秦凯,余光一扫,正看到周唯插着口袋,倚在一旁的车上抽烟。
他今天穿着很随意,一条水洗蓝的磨白牛仔裤,浅色的短款羽绒服,毛衣右手的袖口特意拉下很多,遮挡住腕子上的纱布,可能是身上酸疼厉害,他连胳膊都懒得抬,嘴里叼着烟又吸又吐,外面风大,不知何时头发粘进嘴里,他猛地甩甩头,头发随着蓬松散开……
李峰怔住了。
他见过周铮一模一样的动作。
强迫自己拉回视线,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李峰拍打着,却没找到打火机。
看了眼周唯,他走过去,借火。
周唯应了一声,想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却被李峰制止了……
这个人只淡淡说了句:“风大,那样点不着。”一把将周唯的肩膀搂过来,全身贴上去,嘴对嘴地引燃烟头。
周唯猛嘬两口,火星交错,烟丝燎燃,那边也点着了。
他抬头,手指加烟垂下,却在不经意间撞上了一束专注灼热的目光,李峰正一眨不眨地凝视他。
有那么一两秒钟的错愕出现在周唯脸上,这个人立刻闪躲目光,转过身,掐着烟卷,猛吸几口,吐出一股股的茫茫白雾。
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把烟灭掉,周唯拉开车门坐进去,一个车里,一个车外。
很快,秦凯回来了,告诉他们,老黄就在里面睡觉呢。
三人走过去,把门砸得咣咣响,却没什么动静。
“你确定他在店里面?”李峰问。
“对,他没别的地方去,那几个小姐说了,昨晚那老东西还跟他们臭贫呢,喝大酒吹牛逼来着。”
几个人又锤又砸了一阵,最终被周唯一脚踹出动静。
门开了,一个头发蓬乱,眼屎齐飞的邋遢老汉探出头来,唾沫星子横飞地呵斥他们:“干嘛的?!大清早跟我这折腾个啥?!滚滚滚!!都给我滚蛋!!”说着,抄起手边的扫帚就要轮过去。
几个人忙往后退,老汉趁机关门,被眼疾手快的秦凯一脚横在门槛上,半个身子挤进去:“大爷,大爷!您别生气!您看看这哪是早上啊!都中午啦!!瞧这日头足的!”
老汉抬头望望天,瞅了瞅秦凯:“是啊,又怎么了呢?”
秦凯满脸堆笑,像个摇着尾巴的哈巴狗:“大爷,我们过来找人的,你就帮个忙呗。”
“找谁?”
“老黄。”贴近了,秦凯悄悄说。
“没这人。”老汉回身关门。
“别呀,我们找老黄真有事,绝对没骗您!”秦凯用手臂死死撑住门板,死皮赖脸:“这不是约好了嘛,是小川帮我约的。”
直到此时,对方才好好地上下打量秦凯,又歪过脑袋看了看他身后两个人,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松开手,让他们进来。
进到屋里,画风比外面还要凌乱,简直无法直视。吃饭的桌椅七扭八歪地横当地,上面净是没打扫的剩饭剩菜,垃圾碗筷,地上用过的纸巾,废塑料袋,筷子这一根那一只哪哪都是,不闭上眼根本走不了道,下不去脚。
老汉东踢西踹,趟出一条路,回头问:“你们干什么的?什么事?”
“您就是‘老黄’?”秦凯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