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我或许能对付一二,但我的感知力很弱,对于个别善于隐匿的恶灵还是会束手无策。”
“这样说来,你不去驱魔还真是可惜了。”
以诺默然片刻:“我不适合驱魔。”
“你力量很强,具有相当震慑力,如果不是我先找到你,现在你肯定被教会或者驱魔协会抓走了。”
“不,我不适合驱邪。”
以诺还是咬定这一点,最终却有些无可奈何道:“不过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我说出不适合这种话。”
如果想要要救卡特神父,这一路上要面对的波折重重,他要驱逐的恶魔只会越来越多,再说什么不合适的话,未免显得太过虚伪。
“总之顺其自然吧,这说不定是神的旨意。”
塞纳说这话时半开玩笑,但以诺却若有所思,正思虑着塞纳指了指前面:“到了。”
眼前的屋子看起来有些年头,门口的细弱树苗早已干枯,整个房子浸在仲夏的日光中依旧透出一种阴冷。
以诺仔细打量眼前的房子:“这是哪里?”
等待片刻才听塞纳闷声:“我以前的……家。”
塞纳上前推开门,脚下的木质地板发出年久失修的吱呀声,灰尘飞扬在分割的日光中,屋子里的一切都蒙着白布,壁炉已经被砌死,周遭阴沉沉的。
“咳咳,”塞纳挥了挥手,拨开灰尘,“小心脚下。”
“为什么来这里?”以诺半掩住口鼻,侧目看身旁人。
塞纳一时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和以诺继续接下来的对话,原本他是准备隐瞒某些事实直到不得不暴露之时,但现在他所调查之事的复杂程度已经没法让他继续装作视而不见。
“神父你之前有注意过那张纸上写的字吗?”
以诺稍加回忆:“内容没什么印象,有看见几个名字。”
塞纳尽量让自己语气不要太刻意:“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落款,约翰·斯托克。”
“嗯。”
塞纳并未继续,随手拿起壁橱上一个照片架,伸手抚落上面的灰尘,几分艰难道:“那是我父亲。”
以诺一时语塞。
在塞纳拜托他协助追寻这个恶魔的时候,以诺已经隐隐猜到这个恶魔对塞纳意义非凡,只是未曾想关系如此亲密。
塞纳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追寻调查,并以对立者的姿态与之抗衡?
以诺摸不透这些复杂的内情,只能礼貌地保持沉默,与塞纳在屋子里缓慢行动。
许是因为岁月的缘故,房子内的不详气息已经淡了许多,看起来不过是寻常的老房子。
塞纳拨弄了一下开关,电灯闪烁了一下,转瞬又灭了,塞纳耸耸肩似乎早有预料,没有在一楼多停留,塞纳继续往楼上去,以诺路过壁炉时看见壁炉架子上摆放着几张其他人的照片,其中的男人都已经面目全非,只有女子和孩子能看出原本的样子。
那小小孩子笑得俏皮,难以想象长大后会变成而今这幅样子。
踏过楼梯时以诺还不小心踩断了几层,塞纳扶住对方时只是笑着说:“这下我们扯平了。”
二楼有三个房间,其中两间开着门,一间可以看出是儿童房,以诺看见墙上贴着一些小怪兽的贴画。
唯一锁着的房间靠近走廊尽头,塞纳打开房门的时候没有立刻进去,只是在门口驻留着,似乎这样就能从层层尘封的记忆中看见自己父亲的模糊影像。
这是一间书房,四个大立柜面对面摆在两侧,夹住一张放着不少纸张书本的桌子。
塞纳走近书房,上面还摊放着书本和稿纸,墨水瓶打开着,只留下干涸的黑色。
塞纳拂过书架,指腹蹭过书脊,灰尘随着他的动作散落在空气中:“我父亲以前是一位编剧,算不上多么杰出,但在附近也算小有名气,他出版过几本小说,不过现在世面上已经没有了。”
以诺还在查看着书桌,没有接话,塞纳继续道:“我们家很幸福,是那种值得羡慕的生活,所以我想不通是什么能让我的父亲祭献灵魂召唤恶魔,我没有刻意寻找过他,只是这次事件出现的时间太过恰巧,勾起了我的好奇。”
年少的场景再次重现在塞纳脑海,他无法忘记自己蜷缩在母亲怀里看着父亲投向黑暗的场景,那优雅的扣门声成了他一辈子的梦魇。
即使改随母姓,搬离旧宅,与过去彻底划清界限,灾祸也并未因此停止。
二十年前他失去了父亲,那之后十年,他再次失去了母亲,母亲离开的晚上他梦见双亲挽手离去,任凭他徒劳哭喊也无法挽留。
只是睁开眼看见的却是比梦更可怖的事实。
“塞纳,”以诺忽然出声叫醒了沉浸在回忆的人,“你看这里。”
桌上有一处痕迹,那里的灰落得比别处浅。
“有人来过。”
“我猜到了,所以才会带你来这里。”
说着塞纳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这些书按照首字母排列过,显然那个冒昧到访的人要么是因为疏忽,要么就是故意而为。”
塞纳手中握着的是一本装订好的书稿,里面的文字有的狂飞乱舞有的工整平齐,还有好多未来得及着墨的篇章。
“这些都是我父亲以前的练笔,有的是仿写,有的是创作,”塞纳又指了指桌子,“那里原本有一支钢笔,也被一并带走了,我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搞到了我父亲的签名,但如果和恶魔为伍,他应该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说这话时塞纳满是苦涩,现在他的父亲也是与恶魔为伍之辈,他曾有一念侥幸,只是现实已经摆在眼前,那个血色签名已经告示了他父亲完全的堕落,曾感受到的似有还无的灵魂气息,大概真的是他不切实际的幻觉。
以诺问道:“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而且为什么……卡特神父会圈进这件事里?”
“我不知道,”塞纳摇头,“我只在那一个瞬间见过始作俑者的影子,勉强辨别出他是一个堕天使,其他的一概无从知晓。”
“堕天使……”以诺面部的线条绷紧。
塞纳知道以诺在担心什么,补充:“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卡特神父目前还算安全。”
“但犹尼耶已经归顺了恶魔,他们迟早会知道彼此,如果他们合作这种安全持续不了多久。”
“但现在没有,”塞纳强调,“我们只能先跟着线索寻找。”
说着塞纳摊开手,那个十字架的淡色痕迹昭示着塞纳为此同样纠结,那片诡异的稿纸带来了线索,但也带来了陷阱和危险,而他们非踏入不可。
以诺抿紧了嘴唇,似乎不满这种被动局面,两人沉默对峙了许久还是塞纳先开口缓和气氛:“至少我们手中有卡特神父三分之一的灵魂不是,无论最后如何,我们总会见到他们,你应该有点信心。”
对此以诺只是沉声应了一句,算是认同,他需要塞纳的帮助,这是一次必要的合作,尽管到现在为止他们仍不是非常了解彼此。
好在这时手机铃声打破了僵持的尴尬,塞纳背过身接通了电话。
应答了几句塞纳转过身,微微皱眉:“诺兰下葬了,多米索在墓地说有些事要和我们说。”
☆、往事
诺兰在业内颇有名气,前来送葬的人除了他的亲人外还有不少朋友。
两人赶到时已经陆续走了不少人,剩下的都是和诺兰最为亲近的人,多米索站得很远,伫立在一棵树后,以一种考究的目光看着墓地。
塞纳扫了一眼墓地,尽量低调地避开,那些人的模样格外引人注目,当红演员即使一身黑地站在墓前也丝毫无损出色容貌乃是定律,对他们而言脸上的哀伤都是提前演练过的。
对于这个横祸以诺心情复杂,他承认自己受到了一些安所说话的影响,但面对亡故之人再深究生前过错已毫无意义。
“你们来得有点晚。”
“有些事耽误了。”塞纳并未明说自己带以诺回了自己家,省得被唠叨一顿。
多米索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从衣摆下拿出一份文件:“这是亚瑟管家昨天给我的,要我务必尽快交给你,还拜托我来墓地看看……真搞不懂,亚瑟和你关系也不错,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他并不知道这一切事端与亚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语气随意地抱怨。
塞纳无意向多米索解释内情,边道谢着翻开了文件,以诺的目光还停留在墓地之上,自语般道:“我一直没有感受到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