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不上麻烦,要是你们不着急走,留两天也好,”钟临东表达得很克制,“若着急,我们便送送你们。”
铃媛看钟临东这么说,心里偷乐:“事都做完了,总要歇歇吧,留这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钟临东咳了咳,沉声:“铃媛。”
“知道啦,我不说话总好吧。”铃媛很委屈。
塞纳看看以诺:“我们不着急,就是不想继续麻烦你们。”
铃媛看见钟临东有淡淡的喜意,不继续装老实:“安心,人多热闹。”
塞纳和以诺便留下了,哪知道铃媛的安排根本不重样,说着就呆几天,结果一直到了跨年。
跨年夜铃媛准备的是火锅和饺子,两人尝试后惊为天人,塞纳吃得差点赶不上跨年活动,表示以后有机会一定去钟临东故乡吃个痛快。
钟临东本不喜欢夜晚出游,这次突然主动提出跟着去广场参加跨年活动。
听说钟临东要一起的时候,铃媛震得半天缓不过来,险些喜极而泣,表示钟临东终于做了一回正常年轻人,恨不得把塞纳和以诺打包带回国,好让钟临东正常得久一点。
钟临东对此表示无语,当然跨年倒数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太羞耻了,坚决拒绝开口,半张脸埋在围巾里,这样就不会有人看见他在小声倒数了。
塞纳当然非常兴奋加入了人群,看着投屏上的巨大表盘。
“十、九、八……”
以诺侧头看塞纳,看他的鲜活与蓬勃,如此具有存在感。
如此——无与伦比。
“……三、二、一!”
烟花冲上天幕,炸裂做摧残的星火,人们在欢呼,刺破云霄。
塞纳雀跃地抱住以诺,在后者还没反应之前拍下了照片。
“新年快乐,以诺。”
☆、铺垫
跨年夜后第二天塞纳他们就要离开了,铃媛早几天就开始准备饯别礼,真到送给塞纳他们的时候,她仍觉得和他们吃火锅像在昨日,忍不住抓着人多说了会儿话。
铃媛本就是比较感性的人,性格又颇为外向,差点绷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自己年龄也不小了,还总活在把自己当二十几岁小姑娘的世界里,哽咽中又很不好意思。
默默看着的钟临东思绪却不在眼前,他想起的是院里的梅树上又添了几朵稀疏的花,因疏于照料,开出的并不怎么饱满。
眼见塞纳跟着以诺准备进候车厅,钟临东突然叫住塞纳。
“等等。”
“嗯?”塞纳这几天已经和钟临东混熟了,说话时多了几分随性,笑嘻嘻道,“放心,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钟临东没有接话,神色很严肃:“我也送你一样礼物好了。”
塞纳看了看怀里的东西:“不都在这里了,再送就太不好意思了吧。”
“和这些无关,”钟临东走上前,扶住塞纳的手,“我想单独和你说一些事。”
不过钟临东并没继续说什么,只合目不语。
看了一会铃媛则表现出些微惊讶,她意识到钟临东正在做的事。
本家人皆知钟临东神通非凡,当中卦术尤为超群,不过钟先生一卦难求,命中无缘,绝无寻处。
铃媛不确定在这异国他乡钟临东能碰上什么有缘人,毕竟完全是两个文化蕴养的人,谈缘分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塞纳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只是傻乎乎看了看钟临东,又眼神询问铃媛,铃媛摇摇头,示意塞纳不要出声。
以诺本在原地等待,看塞纳和钟临东面对面凝固如雕塑,也好奇走过来。
不等以诺走近,钟临东已经缓缓松开了塞纳的手,后者满眼好奇,试图从这个一直冷面示人的少年脸上看出来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小心你身边的人。”
钟临东的嘴几乎没看见动,但塞纳已经听到了对方说的内容,而且用的是中文。
“啊?”
“言止于此,剩下的你自己悟吧。”
“什么身边的人啊,你说清楚。”
“我已经说得够多了,如果不想丢掉命的话,就时刻注意自己周围。”钟临东后退着,无神的眼落在走来的以诺身上。
“可是……”
“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钟临东转身拍了拍铃媛,拉着人离开了。
以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平时明明为了照顾他都会说英文,只是……看样子不是很愉快。
“他说什么?”
塞纳挠挠头:“额,我也不太懂。”
以诺不疑有他:“走吧,说不定以后会明白的。”
塞纳轻轻“嗯”了一声,从人群中回望那两个离开的身影,他不确定钟临东方才是否表露了情绪,但分明听出了不忍。
新年时候的车站并没有想象中拥挤,塞纳抱着铃媛临行塞给他的手作点心吃得不亦乐乎,他本身就是爱玩的人,这些天完全放松跟着铃媛东跑西颠开心得不行,现在吃着人家送的好吃的愈发感慨。
“就留一个给哈里,让他尝尝味,等以后馋他。”塞纳嘟嘟囔囔算计着,不过嘴上说归说,吃了两个之后还是把大部分好好包起来。
以诺看塞纳这样觉得有趣,等车间隙随口问他:“你在车站门口和铃小姐聊那么久在说什么?”
“当然是留联系方式喽,媛姐还说到时候我要是去她那里,提前打电话,她保准安排一趟气派的接机。”
以诺想不出铃媛口里的气派是怎样,无奈摇头作罢。
“等这所有的事结束了,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我?”以诺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对啊,等你安安心心送卡特神父走了,肯定要歇一段时间吧,我们可以一起去吃好吃的,而且媛姐说了不光她家乡,其他省市也都很棒,要带我好好游览一番,错过了可就再没有机会了。”
看以诺不语,塞纳忙继续:“就算你想继续神父的工作,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需要联系安排才行,谁知道等多久,不如先跟着我们。”
“这……太奇怪了吧。”
“才不奇怪,”塞纳靠在椅子上,把双手放在脑后,“要是你有想法进入司法机关,和我一样也很不错啊,其实警察和神父某些角度也很像不是。”
“再说了,我们一起这么长时间,你对我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塞纳快言快语,完全没发现这么说未免有点暧昧。
不过以诺也不是会多想的人,顺着塞纳的话:“但是我不确定之后到底会怎样,说实话,我并不是一个乐观的人,很多事我总担心无法如愿。”
以诺虽然告诉了塞纳神不在之事,但关于自己在教堂倾塌之时听见的类似神谕之言,他尚未对任何人说起过。
对于寻找离开的神,到现在为止都毫无方向,以诺已经自认这恐怕会是他寻得卡特神父魂灵后要一生交付的事,一个没有神的世界,迟早会被恶魔侵占,化作炼狱不过是时间问题,某种责任心不允许以诺坐视不管。
塞纳把头放在礼物上轻轻压着,能闻到好闻的点心香味:“至少到现在为止,我还是觉得大部分事都走向了好的结局。”
说着塞纳惬意地眯起眼,向以诺笑道:“老实说,从开始追踪我父亲起,我的内心一直都很压抑,但跟着神父一起,经历这么多之后,我似乎没有开始那么畏惧了。”
“我还是愿意相信,无论怎样曲折,最后的一切都会是好的,”塞纳拍了拍以诺,“这种信心可都是神父你给我的啊。”
塞纳不确定自己算不算是被以诺的某些特质感染了,要知道在碰见以诺前,他并不是这样的人,随性与堕怠简直是为他量身而造,但从两人共事后,塞纳感觉自己在不断地改变,至于是好是坏,谁知道呢?
以诺默了片刻,轻声:“我也是。”
“嗯?”
“你也给了我信心,甚至你改变了我许多。”
塞纳愣了一下,他知道以诺绝对不是爱客套的人,一时有些腼然:“啊,你这么说,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以诺本欲说得清楚些,听见广播说车到站了,遂便压下了想继续说的话,和塞纳一起上了车。
这次是以诺坐在窗边,窗外流动的风景不算引人瞩目,却能够带起他许多的回忆,比如第一次和塞纳前去调查时,他坐在车上看着外面的城市繁华,第一次见识到小镇之外的世界。